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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令征清楚地看见了柏鸢眼中划过的情绪。

刹那间,这道一闪而过的厌恶,仿佛一道晴天霹雳般直击他的身体,将他整个人钉在原地,连思维都变得有些迟钝。

而他的心脏,更是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捏住一样,不断地闷疼、下沉。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极其复杂混乱,在对方的注视中,内心渐渐被恐惧与不安填满。

即将到来的呵斥与责骂就像高悬于头顶之上的利剑一般,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将他刺穿。

这让秦令征的内心充满了忐忑与焦虑。

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对他而言都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

然而,让秦令征感到意外的是。

柏鸢并没有对他多说一句话。

甚至除了最开始的厌恶之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到他。

只是干脆利落的转身,朝车门方向走去。

这突如其来的事变,让秦令征有些措手不及。

只觉得像有什么东西,正无形之中横在两人中间,慢慢撕裂本就模糊不清的界限。

他心中一慌,补救似的急忙去拉她的手腕,“柏鸢,你听我说——”

柏鸢没有多余的话,只是轻飘飘看了眼被他攥住的手腕。

秦令征呼吸一滞,触电般松开握着她的手。

但柏鸢也因此停下脚步,重又抬眸看向他,语气比往常多了点不耐,“说吧。”

她眸光略深地审视了秦令征两秒,仿佛能直接看透他内心所想,又补充道:“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成功让秦令征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说什么类似于‘我是为了你’或者其他更让人心梗的话。

柏鸢见他沉默不语,也没多等他。

直接拉开车门,从里面取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拧开瓶盖之后,微微倾斜瓶身,让里面清澈透明的液体缓缓流出,形成一道细小而稳定的水流。

她动作从始至终都优雅从容,并不在意秦令征看到后作何反应,只是专注于清洗刚刚扯过他衣领的手指,和被他握过的手腕。

秦令征失神看着这刺痛他的一幕,随即又被铺天盖地的羞愧与懊悔吞噬。

没敢再靠近柏鸢,只跟她隔了几个身位。

眼睁睁看着她倒完了整瓶矿泉水,随意甩了下手,水花溅在地上,很快就洇干了。

柏鸢再次看向秦令征,“不说了?”

秦令征抿着双唇,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闻声,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张开嘴巴,发出的声音比他预期的更为低沉、沙哑:

“我…自己坐车回去。”

声音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抑着,透露出一丝无法言说的苦涩与疲惫。

柏鸢从车里掏出手巾,将手上残存的水珠擦拭干净,颔首道,“这样最好。”

就在秦令征以为她会就这么离开之后。

柏鸢又突然转身,看向他,让秦令征已经暗下去的眼眸微微亮起。

期待着事情会发生回旋的余地和转机。

柏鸢看着秦令征微微发亮的眸子,沉静问道,“你多大了?”

秦令征不明白她的意思,微微发怔,但还是很快回答:“十五。”

“十五啊。”柏鸢重复了一遍他的回答,平静地看着他,“那你不小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有些话不用我说,你也能明白,对吗?”

他刚要回答,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让他无法呼吸。

秦令征顿感浑身上下仿佛被对方强行拨开,自己的身心正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对方面前。

这种感觉令他倍感难堪,仿佛自己的一切包括一直小心掩盖的心思都在这一刻被公之于众,令他无地自容到了极致。

他脸上火辣辣地烫,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逼得他眼前泛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秦令征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泄露出哽咽的声音。

用力点了点头。

这次,柏鸢没再跟他说别的。

径直坐上车,对司机颔首道,“开车吧。”

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启动驶离停车位。

秦令征站在原地,看着车越开越远,最后变成一个黑色的小点,直到再也看不见。

这才感到一直掐着自己咽喉的那只大手终于松开了。

他大口大口喘息,仿佛刚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

每一次呼吸都带格外沉重嘶哑。

刚刚还拼命压抑的泪水也如决堤的洪水般,毫无顾忌地夺眶而出,一滴接一滴砸在地上。

他用手心接了几滴,紧紧攥在掌心里。

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清楚明确的认识到一个事实——

柏鸢不喜欢他。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差劲。

柏鸢凭什么喜欢他。

第二天,秦令征没再和柏鸢一起走,而是自己早早坐车去了学校。

等见到从教室外进来的柏鸢后,也只用微亮的眸光注视着她,希望她能说点什么,或者其他的表示。

但柏鸢没分给他半分视线,自顾自走到座位上坐好,拿出昨天写好的作业,等着课代表走到跟前,将它交上去。

就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规律到令人发指。

秦令征眸中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柏鸢没主动找他,他也不敢主动跟柏鸢说话

昨天晚上他一闭眼,眼前就都是当时对方眼底的厌恶,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自己有多差劲。

也害怕柏鸢一直以来的纵容,都只是出于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和柏秦两家世代交好所必要给予的礼貌和尊重。

一上午的时间,秦令征又把自己从小到大做过的缺德事都想了一遍。

越想越觉得崩溃。

因为他惊愕的发现,从他见柏鸢的第一天起,就没干过半件让她高兴,讨她欢心的好事。

带着一群发小在幼儿园堵她。

牵狗吓她。

抢她的本子。

还朝她扔过死金鱼!

——我可真该死啊!

秦令征怎么都想不明白,当时的自己怎么就能将缺德不讨好的事情干得那么理直气壮。

其中还穿插着无数口无遮拦和动手动脚。

虽然柏鸢每次都没惯着,直接动手教训了回去,但越是这样,就越让秦令征认识到自己当初有多烦人。

柏鸢又该有多烦他。

想到这,秦令征更不敢出现在柏鸢跟前了。

害怕对方一看到自己,就想起从小到大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就连中午吃饭,都是自己远远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没敢往柏鸢跟前凑。

接连好几天都是如此。

以往秦令征有多黏着柏鸢可是有目共睹,就差成她的挂件,走哪跟到哪了。

两个在外人看来关系很好的人突然分开这么多天,周围人还有点不习惯。

猜来猜去又猜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内投了个探子,去谈谈口实。

柏鸢那边没人敢去问,也自知问不出什么事情。

于是,周五的中午,那古把自己的餐盘往秦令征旁边一放,大大咧咧坐了下来。

第一句话就差点没让秦令征呛死。

“姐夫,怎么了?和我鸢姐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