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虎车里面有台子、华子,还有许多现金。眼见着贺峰云的这些东西,就要被偷,花熇嫣再也忍不下去了。
“这算什么酒店,就是一个贼窝。风丽,你们快放我回去,我要去捉小偷。”花熇嫣知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的道理。她要把贼捉住,再把车上的贵重东西取走,彻底断了贼的念想。
风丽脸色很难看,安慰花熇嫣说:“熇嫣,在我的地盘上,绝不容小偷小盗猖獗。”
风丽端起自己的茶杯向外一泼。半茶杯的桃花映雪,穿透窗户上的玻璃,泼了出去。花熇嫣的眼睛一花,看到茶水化作一团红色的火焰,从空中坠落。
火焰下落的地方,正是路虎车的位置。
“哎呀,风丽,车子要被你烧毁了。”
花熇嫣急得手扶窗台,探头向外看。她的脑袋撞在玻璃上,双眼金星乱冒。她眼前一花,再也看不到外面的情景。
风丽,从后面拍拍花熇嫣的肩膀:“熇嫣,请坐喝茶。无需焦躁,桃花映雪只会驱贼,不会烧车。”
花熇嫣转回身:“你究竟是什么人,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风丽呀。一位喜欢你,想收你当徒弟的仙人。熇嫣,刚才你读的那篇文章,写得好不好?”
“那篇太极阴阳论?”
“嗯,就是那篇。”
“观点新颖别致,功法奇诡非凡。不过,我总觉着有点为了创新而创新,也就是太过标新立异了。”
“哈哈,太过标新立异。从来没有人这样评价过。实话说了吧,那篇是我写的。”
花熇嫣有点不相信:“风丽,你好像还不到二十岁,能写出这种文章?”
“学识与年龄关系不大。何况,有些人看上去年轻,其实他们跨过山,渡过海,受过世俗的冷眼。他们的内心早已饱经风雨,比面容憔悴许多。我们说远了,熇嫣,愿意跟我学吗?”
“这个,说实话,我对你的论文非常感兴趣。不过,我导师王崇谦可能会认为你的观点,太过离经叛道。他多半不会同意给我写推荐信的。他不同意的话,我不能到你这儿做博士后呀…”
花熇嫣说得很真诚,也很委婉。对导师王崇谦的性格和学术品味,花熇嫣一清二楚。这篇文章如果放到王崇谦面前,会被他团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王崇谦还会狠狠地骂一句“毫无价值,学术垃圾”。
花熇嫣追问了一句:“风老师,你在什么单位?”
“我自学成才,没有单位肯要我。哈哈,熇嫣,你跟我学,不需要做世俗的博士后,更不需要推荐信。你不会有门户之见吧?”
“我没有门户之见,但是,但是,要我跟着你学,我总得跟王老师说一声吧。”花熇嫣转不过弯来,还在纠结。
桃红急了:“花熇嫣,我家娘娘看重你,愿意教你些真本事,你怎么就不识抬举,推三阻四的。你的导师和娘娘不能相提并论的。娘娘,她这般愚顽,不如端茶送客,让她早回。你看看,天都快亮了。”
风丽端起茶杯,里面早已斟满桃花映雪:“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我一身真学,却无人继承衣钵,这份寂寞,啊——”风丽的语调悲凉,语速很慢。听得花熇嫣的心揪揪起来。她暗暗提醒自己:不能与她共情,王老师绝不会同意她来教我的。
花熇嫣这种想法,好像又被风丽读懂了。
风丽会心一笑,语调轻柔:“熇嫣,拜师的确需要导师同意。我不勉强你。不过,做学问是师傅领进门,再看各自的禀赋、勤惰与机缘。那些禀赋非凡、孜孜以求,机缘巧合的弟子,往往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成就。熇嫣,大概是我们的缘分还没到,今夜就聊到这里吧。熇嫣,请喝茶。”
花熇嫣喝干了桃花映雪,便要走:“风老师,再见。”
风丽有些不舍:“这桃花映雪,需要依据天时调制。现在天时变化多端,桃花并不按时开放。要想奉时令调制这茶就更难了。机缘难得,你再喝两杯,喝了美容养颜,青春常驻。”
桃花给花熇嫣又倒了一杯,嘴里嘟囔着:“娘娘你就是多事。她喝不出里面的奥妙,就像牛嚼牡丹一样,可惜了咱俩辛苦调制的好茶。”
“住嘴!熇嫣,你喝茶…”
盛情难却,花熇嫣继续低头喝茶。就在这时,她身后的窗户上,趴上了一个人。他看到花熇嫣的背影,很兴奋,举起手来拍打玻璃,嘴里“熇嫣,熇嫣,是我,是我”的乱喊一气。
花熇嫣听着好像是李博的声音。李博怎么会来这里?我肯定是听错了。她扭回身去看,果然是李博。他正跳跃着,拍打着窗户,向屋里的花熇嫣招手。
桃红骂了句:“卧槽,怎么有臭男人闯进来?该打该杀!”
她拿起茶壶,用力一甩,一股红红的水箭射出。水箭穿过窗户,正好击中向上高高跃起的李博。李博手捂着小腹,哎呀一声,摔了下去。
花熇嫣分明看到,李博的腹部一片殷红,好像被水箭击穿了肚腹,流出血水来。
她叫声“师兄”,一掌推开窗户,探着身子,去看李博的伤势。
窗外云雾茫茫,其下大河奔流,不见李博的踪迹。
花熇嫣回头瞪着桃红:“那是我师兄,你打他落水,害死他了。”
“卧槽,是你师兄?你不早说。我以为是小贼,想来这里偷东西。不过,他没有死。”桃红嘴上这么说,满脸都是得意的笑容。那笑容分明是说:“打得就是你师兄,你能把我怎么样!卧槽,有本事,你来打我呀。”
花熇嫣怒气勃发,嘴里烟火直冒。她拿起茶杯,吃干净自己的茶,想趁机,用茶杯咂桃红。她手指蓄力,趁着喝茶的机会,偷看桃红。那小桃红并不傻,她已经全神戒备,没有留给花熇嫣任何偷袭的机会。
一计不成,花熇嫣暂时没想出来新法子。
她到处踅摸趁手的东西。忽然看到茶壶,她心想:你不是心疼你的茶吗?我给你来个绝的。花熇嫣端起茶壶,来了一个嘴对嘴,把茶壶里的剩茶,也喝尽吃干。
其实,茶壶里的茶水不多了,但温度比较高,有些烫嘴。花熇嫣在气头上,竭力忍着烫,又是喝得一滴没剩。
她喝得饱胀,感觉喝下去的桃花映雪,如同一团火焰在胸腹中跳跃,上下沉浮,左右摇动。花熇嫣把这团火焰强压下去,对风丽说:“茶我都吃完了,感谢招待。我要去找李师兄。再见。”
桃红恼了:“花熇嫣,有你这么喝茶的吗?一点礼数都不懂!”
花熇嫣当即回怼:“我是不懂礼数。桃红女士,如果师兄有事,咱们没完。”
“你想离开,哼,没有我送你,你回不了福星苑。”
“哪个要你送?还有,你不是问我,桃花映雪里面除了桃汁还有什么吗?桃胶、白蜜,还有光明砂。”
花熇嫣说的完全正确,这大大出乎桃红的意料。她不相信花熇嫣能猜出来,转头问:“我不信她一个凡夫俗子,能够品出世外仙方来。娘娘,我去泡茶时,你告诉她的吗?”
花熇嫣的聪慧,引起了风丽更大的兴趣。
风丽笑着说:“谦受益,满招损。小桃红,你的傲气该改一改了。”
她俩说话时,花熇嫣快步向外走。桃红喊她:“花熇嫣,你不跟娘娘道个别吗?许多修道之人,苦修几生几世,也见不到娘娘一面。你知道娘娘对你有多垂青吗?你拍拍屁股,就要走。你肉眼凡胎,错过这个机会,你必要后悔。”
桃红先伤李博师兄,此时又讥笑花熇嫣肉眼凡胎,不识真神。伤心再加愠怒,激化了她原先喝进去的桃花映雪。桃花映雪在怒气的催逼下,在花熇嫣体内,迅速化作炽焰,癫狂翻腾。花熇嫣的脸色通红,脚步带风。
她哈哈哈一阵冷笑:“桃红女士,若是我师兄受伤,你想躲我也躲不掉。对了,还有风丽娘娘,你的学问不错,不过,仅凭这点,就想让我拜你为师?古人说观其奴,知其主。你的下属是这个样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哈哈哈哈,我,花熇嫣虽然不堪,但是我的导师必须是人品学术俱佳的。再见。”
“且慢,熇嫣,丹灶初开火,仙桃正发花。你是可造之才,不要闹情绪,回来,一切好商量。”
花熇嫣想回头对风丽竖起中指,大喝一声:“商量个屁!”
最终她也没骂出来。
花熇嫣担心李博的安危,再也不想留在这里。她下定了决心,就算书房下面是黄泉地狱,她也要跳下去,找到李博。
其实,花熇嫣一直都在找寻摆脱这个噩梦的方法。
所以,她不断地,将浑身的情绪调动起来,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个性,判若两人。可是,她依旧沉浸在梦里,摆脱不了眼前这两只讨厌鬼。
她大口喝烫茶,嘴对嘴的喝干茶壶里的茶,除了气气桃红和风丽,更是想尽快摆脱梦境。
可惜,她失败了。
做噩梦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道自己在做噩梦,还无法摆脱它。面对一个无法摆脱的噩梦,还有几个人能够保持平常心,相信那只是一场梦?
万一,这就是现实呢!
那么只有一个方法了,跳下去,要么从噩梦中醒来,要么沉到河里,与李博师兄死在一处。人一死,就再也不会做梦了。
花熇嫣不理睬风丽的挽留,掀开门帘,看一眼下面卷起千堆泥浆的大河水,强忍住内心的恐惧,把眼睛一闭,涌身就跳。
她身子急速向下坠,耳边生风。
在呼啸的风声里,花熇嫣好像听见桃红大喊:“呀,她真敢跳啊!”
眼见大河浪大流急,急速向自己的脸面撞来。花熇嫣心中悲苦:这不是梦,要是梦,我这一跳就该醒了。李博你什么时候来的桃林?可怜掉进大河里,喂了鱼虾。李博你要坚持住,我来救你了。
说时迟,那时却极快。
扑通一声,花熇嫣的身体平平,重重地砸进水里,泥浆四射。花熇嫣手划脚蹬,竭力浮到水面上,睁开眼睛,四处寻找李博的踪迹。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黄色的浊浪,不见李博的踪影。大河流速太快,花熇嫣被激流冲击着,向下游漂去。百年不遇的大雨,引发山洪,许多树木被冲到河里,从花熇嫣的身旁掠过。花熇嫣伸手四出乱抓,想抓到些树木,方便借着树木力找人。
一段枝叶凌乱的柳树冲下来,直直地冲向花熇嫣。柳树段的冲速很快,花熇嫣不敢直接抓。她踩着水,让过柳树段的前头,伸手去抓中段。
柳树冲得太快,花熇嫣一抓没有抓住。树干上缠着一些乱糟糟的青藤,花熇嫣迅速探手指,勾住了青藤。她一发力,两臂抱住了柳树干。这下好了,花熇嫣的心定下来:先抱着它漂着,看机会再向岸边游。
浊浪很大,浪头有三四米高。浊浪挡住花熇嫣的视线,她看不到河岸在哪里。花熇嫣抱住柳树段,用力翻身,骑上了树干。柳树段被水冲得东摇西晃,彷佛要把花熇嫣甩下来。花熇嫣半骑半趴,双臂发力,死命地箍住柳树段中间最纤细的一段。
一个大浪打来,柳树段差点脱离她的控制。花熇嫣双臂猛地加足了力量,就听柳树段喊:“好疼,快撒手,勒死我啦。”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花熇嫣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双手搂着一个女人的细腰,一只大腿,压在这个女人的胸前,而自己的头枕在女人的两腿中间。
“熇嫣,你快撒手,我要被你害死了。”
花熇嫣撒开手,一骨碌坐起来:啊,原来我真的在做梦,这是床,这是被子。真是一场噩梦。难道李博他没有死,我也没落水?
花熇嫣摸摸身上,湿漉漉的。摸了一把,放在鼻子下闻闻,怎么有股子桃花的味道。管他呢,只要不是浑浊的大河水,只要没掉河里去,就谢天谢地了。
床头灯被扭开了,亮光刺眼。花熇嫣急忙闭上眼睛,耳边响起夏晓珊的声音:“熇嫣,你差点勒死我,你做噩梦了吧?”
花熇嫣定定神,睁开眼睛。夏晓珊就在她面前,玉体横陈,一丝不挂地侧躺着。
“晓珊,你怎么跑过来了,连睡衣也不穿。”
“我睡不着,来找你睡。我来时,你睡得沉,我抱着你睡,你都没醒。后来你说梦话,炒得不行。我就头朝这边睡。本来睡得好好的,你突然压到我的身上来。腿压我的胸口上,头压我的大腿上,还使劲勒我的腰。妈呀,我的杨柳小蛮腰,被你勒成葫芦腰了。”
花熇嫣揉揉眼睛:“我说梦话了?”
“嗯,可是说了。嘟嘟囔囔,没完没了,吵死个人哩。”
“我都说的啥?”
“听不清楚,反正情绪很激动,好像在和什么人吵架。”夏晓珊,嘿嘿一笑:“说,是不是梦到李博,同他吵架了?”
“是梦到他了,梦到他落水了,没有同他吵架。晓珊,几点了?”
“凌晨三点多。”
“啊,才三点,睡觉睡觉。”
“好啊,我要你抱着我,一起睡!”
“我身上粘粘的,都是汗水,还有股子怪味道,你不嫌弃,就行。”
“不嫌弃,你快脱了睡衣。穿着湿衣服睡觉,很伤身体的。我的睡衣也湿透了,就脱光光睡,很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