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骸们缓步而行,摇摇晃晃,咯咯吱吱,空洞的瞳孔下不时有被惊扰蚣虫爬出探头探脑,血肉不全的面孔上尽是朝圣般的执着。
有的尸骸已然死去有些年份,疏松的骨骼边走边掉,为了不影响行动,这类尸骸又不得不一路拾捡来重新拼凑,盺殃想后便在其身后帮其拾掇,行走虽被耽搁了点,但也不碍事。
得到帮助的尸骸,微微颌首算是感谢,点头的动作不大,大了盺殃估计整个头颅都得掉下来。
原地思绪片刻,盺殃看向身后.......
枫叶飘落,像点点的细雨,像一团团燃烧的火,更像洗刷了整座山的鲜血......
「呵呵呵~~」
少女的笑声回荡,清澈如不韵世事的孩童般的纯真,轻灵如三月和风奏响的风铃......
没有理会这声音,盺殃如同自动过滤般将其放置脑后,但阿撒托斯显然不会放过此时的盺殃,脑中那无所事事的调侃更像是一种另类的嘲讽。
【人类小子,你最近总能遇到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事件呢......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
“......”
沉默片刻,也仅仅是沉默片刻而已。
“呼......”
淡淡的白气从盺殃嘴中呼出,有点凉意了,便紧了紧衣服。
严寒弥撒,细碎的六角冰晶如星辉下的微尘,闪耀着萤火之光萦绕在盺殃身侧......
一片寒雾悄然氤氲,落下的枫叶了无踪迹,盺殃脚下逐渐凝上淡淡的冰霜......
“喵呜~~......”
切泊轻叫一声,似乎是觉得有些冷了,盺殃想了想,伸出手哈了哈气,将其从头上放下下,抱在怀中。
不去理会脑中阿撒托斯再次的嘴催,亦如同盺殃不理会耳畔少女温柔的笑声般。
缓步,跟上了移动的尸骸,在细雨般的枫叶中,在寒雾彻骨的弥散中,一行浅浅的脚印逐渐被红叶掩埋,逐渐被寒霜模糊,逐渐消失不见......
......................................
“合欢乃小姐,我在此劝告你离开!”
犬走椛站立在坂田合欢乃身前,表情严肃,兽性的瞳孔竖立,映衬着坂田合欢乃困惑的表情。
“呵呵~~你觉得我像这样的家伙吗?反正我孑然一身,打不过那只妖怪,大不了就地掩埋便是!”
“你个蠢货!我没说这事!那只妖怪醒了,自然有人会去管教她!这是我们天狗的地界,还轮不到别人撒野!”
“呃......”坂田合欢乃挠了挠头,“那你什么意思?”
犬走椛深吸一口气,看到坂田合欢乃平静地说道:
“封印的结界破碎,势必会惊动大天狗大人。天魔大人还好,但大天狗大人可是十分不待见你们山姥的......有条约束缚,你在其他地域倒不会被针对,但前方是我们的地界......你不会想每年的今天都要我去祭拜你吧?”
“......”
坂田合欢乃沉默片刻,看向前面不断扭曲的道路,看着路旁坑坑洼洼的土壤,最终将目光投向犬走椛......
似乎很不习惯被这样盯着,犬走椛面色泛起点点羞红,连忙退后几步,带着些许愠色问道:“你这又是干什么?!想打架吗!!!”
说着,犬走椛将手放在自己的长刀之上,眼里全是警犬般的警惕。
坂田合欢乃则微微一笑,退后一步,说道:“作为山姥我不太会思考什么细致的东西,但品格基本的好坏我还是能区分的,小笨狗......虽然有点不要脸,但我那个仅仅叫了我一声姐姐的便宜弟弟就交给你了啊!”
说着,坂田合欢乃准备就势离开,而犬走椛却在她迈步时叫住了她。
微微皱眉,犬走椛虽对那个‘小笨狗’颇有微词,但现在有一件事更值得她关心。
“听你的语气似乎仅仅是见过那个小家伙一面,他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做?你和他说的话连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吧?”
“这怎么说呢......”
坂田合欢乃有点被问倒了,随后看向盺殃消失的方向,眼里尽是丝絮般的千丝万缕.......
“也许是觉得他很可怜吧......”
仅仅一句话,犬走椛的瞳孔便略微放大,作为山姥的敌人,她很清楚坂田合欢乃的能力——制作圣域程度的能力。
山姥,是孤单影只独行之妖;圣域,乃众生规避隐匿之处。
“这可不像你说的话,合欢乃小姐。”
“这也不是你该问的,小笨狗小姐。”
坂田合欢乃微微一笑,转身说道:
“说起来,你们家那个短腿萝莉还真是小家子气呢~~~”
霎时间!疾风骤起!
风刃顷刻间将坂田合欢乃脚下的地面切得粉碎!扬起的枫叶如海中激起的浪涛翻涌!瞬间湮灭在舞动的风刃中!以坂田合欢乃为圆心,清出了一片半径为五米的净土!
坂田合欢乃捏了捏手,冷汗不由地流下,尽管周身狂风乱舞,自己却是一点伤痕都没有!
多么可怕的控制力啊......怕是只要有心,自己便能瞬间变成一堆肉渣吧.......
“看来今天大天狗大人心情不错~”
犬走椛上前拍了拍呆若木鸡的坂田合欢乃肩膀,朝着同样发呆小队成员招了招手。
“省下吊念你的费用了呢~~”
犬走椛抖了抖耳朵,心情似乎很好。
“大天狗大人已经到了,我们也得抓紧了!”
毫不犹豫地,犬走椛小队一行向着前方红叶深处迈进!丢下了一脸纠结的坂田合欢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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盺殃越行越深,连同枫叶的颜色也变得妖异起来,红艳得如同雪白肌肤中溢出的鲜血,似乎每当盺殃迈进一步,这枫叶也愈发的红艳......
跟着尸骸,穿过曲折的小道,转眼,一片枫叶铺设的血海之地展现眼前,风吹涌动,掀起阵阵腥风......
“叮~!”
一声空灵的梵音,悠远传来,同道的尸骸一怔,纷纷挤攘,退却两旁,盺殃想毕,同着尸骸一道退却。
片刻,乐奏,如石击涟漪,翩若蝶舞。
一红裳少女突兀而现,恰是踏乐而来。
其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红叶零落,少女驰步,内八文字,轻盈无物,珊珊细雨。
置身血海枫叶,尸骸持乐,乐起。
象牙犀角而拨,琴弦清幽;
平眮小鼓,轻捶激雨,珍珠落盘;
尺八珊奏,质朴悠扬,清泉流响;
古筝篇华,幽泉冷瑟,破冰而出。
乐到初,澄妆影于歌扇,散衣香于舞风,云袖轻摆招蝶舞,纤腰慢拧飘丝绦,恰一叶空落摇曳,似一花风舞翩姿,灿如春华,皎如秋月,夏日荷花,裙摆荡漾,风中芙蕖,雨夜竹影,黑发飘舞,燕射而转。
回眸一笑,黛眉开娇横岫,绿鬓淳浓染烟。
一舞毕,长颦减翠,瘦绿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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盺殃现已然不知该作何行动,本想此处近乎妖异,该是如何血腥荒诞画面,却不想见一美艳的少女起舞其中。
这舞姬是真的美艳异常,无论是这楚楚红裳,还是这春半桃花。
那长眉连娟,微睇绵藐,颦颦一笑更是勾人心魄。
即使是见过多数美丽之人,盺殃也断定此红裳舞姬名列三甲,乃是当真花魁!
就当盺殃思绪之时,红裳舞姬却半掩含春一笑,尸骸退开,凝脂玉指,朝着盺殃勾了勾手。
盺殃一见,心中一怔,当即言道:“小姐姐,我只是迷路到这里,那什么......再见!”
开玩笑呢!这特么一看就知道不对劲好吧!真当我是迷路的小孩子啊?!
是的,盺殃说完后直接转身,二话没说,摆好姿势就撒丫子跑路!真是一点犹豫都没有!
红裳舞姬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微妙归微妙,恰是想到什么趣事,嘴角一笑,干脆席地而坐,不时,骨骸持酒器而上,端立,倒于前一玉制酒杯中,红裳舞姬丽袖掩面,轻抿。
“呼...呼......呼~~~”
盺殃喘着,上气不接下气跑了回来,依靠在一棵枫树之上,嘴里不停地唠叨:“没...追过...来啊?!呼呼呼......呵呵,看来是跑掉了呢......”
而当盺殃抬头看向前方,刚刚还喘着的气又深深地吸了回去。
“呵呵呵......小姐姐,真巧啊...我......我就不打扰你的雅兴了......”
说完,盺殃转身就跑!
红裳舞姬听罢,美目看着盺殃远去的背影,又是浅浅一笑,这一笑不打紧,身侧的骨骸却是有点不安分地躁动起来......
秀眉微皱,躁动的骨骸慢慢平息......
“呼...呼...呼.......我特么...的.......这回总甩掉了...吧?!”盺殃又跑了回来,靠着刚刚那棵枫树,喘息地说道。
休憩片刻,抬头......
“啪~!”
一巴掌拍在了脸上......
“呵呵......小姐姐,又见面了啊......没事没事,你继续喝,我走!我这就走!......”
这次盺殃换了个方向,一往无前地跑了出去!
红裳舞姬,添酒二盏。
“哈...哈.....哈...我的天......累死我了......”盺殃靠着枫树,不停地换气。“这回......回...等等,这里...”
正常人都会发现不对,你要三次都靠着同一棵树也能发现不对。
“呵呵~~”
红裳舞姬轻笑,音如银铃,似画眉婉转,歌阕萦耳。倘若常人一听势必如毒瘾缠身,沉溺其中。
但盺殃听后,眉头却是微微皱起,明明没有加持任何魅惑之词,却让人心百般骚动,比及盺殃现在的‘言灵’,更胜一筹!
“奴家见你有趣,坐下与我独饮一杯如何~~?”
怯怯之音,夺人心魄!
“抱歉,《未成年保护法》中写着,小孩不能饮酒!......再见,小姐姐!”
盺殃不死心,打算再跑一次,这一次,哪怕冒着使用森罗万象再变幼小的危险,他也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