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黯然下沉,残蝉收起最后的声响,树丛中却如人声般呕哑嘲哳,扰了几分清闲。
雾之湖起了浓雾,隐没了周围的树林。林中,雾中,偶尔传来几声快悦的笑声,那是不知名的妖精嬉戏。
浓雾冷瑟,弥漫上洋馆红墙的黑色窗檐……
重楼刀光清冷,盺殃提刀而立,金色的光晕透过浓雾,交织缠绕,将盺殃的身影笼罩其中,显得细碎而又迷幻……
“美铃小姐……姑且这么称呼你吧……”
“姑且?”
红美铃不明所以地笑了笑,并没有在意盺殃的表现,反而饶有兴趣。
“看来你是知道我不是那家伙了?”
“嗯……”盺殃沉吟片刻,又说道:“其实我并不清楚你是谁,又或者和美铃小姐是何种关系,但我很感谢你能教导我这些。”
“感激?”红美铃看了看重楼,又望着盺殃没有波澜的眼神,轻声笑道:“这就是你感激的方式?”
“感激是一回事,我释刀又是另一回事,不矛盾。”
“你这家伙……”红美铃有点意外这样的解释,反而重新上下审视了一遍,丝毫不把盺殃提刀的威胁放在心上。
“能告诉我红美铃在哪里吗?”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问题,如果你想死的话,我不介意告诉你真相。”
“……………”
“抱歉,是我唐突了……”盺殃想了想,最后还是把重楼重新收入腰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没必要继续装下去。
也就在重楼回到刀鞘中的那一刹那,缠绕在盺殃身边的浓雾仿佛活了一般,涌动,慢慢散去……
盺殃并没有在意这浓雾,反而凝神看着身前这位有着和红美铃同样面容却不同气息的存在,直觉告诉他这并不简单。
“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是谁?”红美玲愣神片刻,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当中,然而这种变化也只是转眼即逝。
“……抱歉,这个问题太遥远了,我想不起来了,你认为我是谁,我就是谁吧。”
盺殃沉默,事情的发展显然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他并不抱以希望能问出什么,至于这位少女的身份她并不在意。盺殃只想知道真正的红美铃现在如何,毕竟是红美铃把自己带入练“气”与【技】的门的,于情于理他都必须过问一下,哪怕他知道他无能为力。
“说到底,我也是受美铃那家伙的委托来教导你的,一开始我还奇怪她把我唤醒的原因,现在看来我反而一切都明白了。”
“…………”
“我不怪你提刀与我对峙,反而我故意放出我本源的气息你却没感知到什么的话你也不值得我来教了,至少我很欣赏你的反应,尽管在我看来这试探有点蠢。”
“…………”
“我很意外能看见你盺殃,你又在我人生中增添了乐趣。姑且问你一句吧。盺殃,你觉得你配得上自己的野心吗?”
“野心?”盺殃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野心,野心也是欲望的延伸,没有情感的盺殃已然感觉不到任何欲望的波动了。
“没有……”
“呵呵呵,也是。”红美铃不知为何轻笑一声,看着天空隐约的星辰,那双斑驳着迷离色彩的瞳孔似乎穿过了雾之湖的浓雾,流离着寒语。
“要是换做任何一人说,我肯定不相信,连我都只能从你散发的气息中感知到你心境的冷漠与冰结,更别提野心这种昂贵的情感了。”
沉吟片刻,红美铃又说道:“我说不上你这种心境的好坏,没有野心我也不知道你在武道这条路上能走多远,我会尽心教导你入门,以后的路怎么走还得看你自己的悟性,我和红美铃有渊源,说到底只算你三分之一个师傅,我苏醒的时间不会太长,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我来教导你,你可愿意吗?”
盺殃看着身前红美铃,从她淡漠的瞳孔中盺殃只能看到惊起淡淡波澜的涟漪与那深层的倦意……尽管她隐藏得很好。但也许是遗失感情的原因吧,盺殃却对别人或表露、或隐藏的感情都特别敏感,他不知道眼前的红美铃的那抹惊讶从何而起又为何而落,但至少盺殃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敌意。
盺殃不想思考太多,没有敌意就足够了,没必要活得太累。
“谢谢!”盺殃正经地鞠了一躬,说不上发自内心,但却表达了足够的诚意。
“呵呵呵呵呵……想不到也有这天……”
红美铃笑了,但笑声意义不明,像似释然,又像似找到归宿的孩子,有点悲伤,又有点淡淡的放松……
空气中回荡着红美铃的笑声,直到那笑声被交织的浓雾淹没……
“你可以把你的笑容挂起来了盺殃,明天再来吧。”
淡淡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红美铃看着浓雾之外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盺殃眯起眼,重新把那双冷漠的瞳孔收敛在淡淡的笑容中,点了点头,盺殃便迈步离开,消失在那困厄的白色浓雾中……
………………
…………
………
铃:“~魅啊,他走了?”
魅:“你醒了?”
铃:“~是啊,睡了很久呢!能光明正大的在咲夜眼皮底下睡觉真是太棒啦!哈哈哈~~”
魅:“………”
铃:“怎么了魅?不满意盺殃吗?我可觉得他的天赋很好呢~我告诉你啊,这波不亏!”
魅:“……对不起。”
铃:“~别啊魅!我俩谁跟谁啊,反正你比我厉害,我是不能在更高层次上去指导盺殃了,反正‘气’也是你的东西,你来教最合适不过啦~”
魅:“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美铃。”
铃:“~真是的,我都不在意你还内疚什么?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啦,什么都不缺,除了门番这工作有上顿没下顿的外。也不知道我今年能不能领到工资……唉~”
魅:“我不是内疚,我只是痛恨我自己配不上自己的野心,还辜负了自己受的苦难,最后还害得你……”
铃:“打住打住!!!我可不记得魅你是这种优柔寡断的性格来着,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魅:“……我放不下。”
铃:“放不下就给我扔了!真是的,你要这样我可生气啦!我真的要生气啦!重要的事说两遍,知道不?”
魅:“………”
铃:“~~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魅,刚才我看到盺殃的那双眼睛了,感觉好渗人,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魅:“多少猜到一点。”
铃:“~说说看呗,反正要过几天我才出来,也蛮无聊的。”
魅:“他可能从小就失去了感情,在没有愤怒、悲伤、痛苦、欲望……的世界生活着,眼睛可以反映人类的内心世界,盺殃的内心可能已经一无所有,什么也装不下了,那双眼睛的空洞可以这样解释,也许在他眼中我们什么也不是,也可能和存在的意义都没有的死物相同。”
铃:“啊啊?!这么严重,盺殃没事吧?”
魅:“我不知道,以上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这双眼睛我也只是在姓风见那家伙那里见过而已,但那家伙的眼睛更加的深邃……想想都觉得可怕。”
铃:“~看不出来嘛,想不到连你有佩服别人的时候啊。”
魅:“这是对强者的特例,我打不过那家伙,佩服是自然的。”
铃:“这样啊……”
魅:“你在想什么,美铃?”
铃:“我在想盺殃已经如此冷漠了,但那阳光般的笑容又是怎么回事呢?”
魅沉默了,浓雾弥漫在魅的脚下,隐没了她的身影,她看向盺殃消失的方向,心中莫名涌动。
“生活已经如此痛苦不堪了,倘若盺殃再连笑容都没有,那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岂不是太晦暗了……”
————————————————————————————————————————————————————————————————————————————
芙兰朵露漫无目的地在红魔馆中游荡,她并不急着去找盺殃,现在才刚刚夜幕,对于吸血鬼来说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再说现在的盺殃跟个移动的大功率灯泡似的,同为彩色LEd的她自认为不可能找不到盺殃在哪。
现在芙兰思考的是该如何和盺殃愉快的玩耍。
芙兰:“芙兰2号,待会我们玩什么呢?”
2号:“大哥哥是人类,很容易玩坏的。”
3号:“玩坏?!!哈哈哈哈哈!把大哥哥撕扯碎片再拼起来吧!!!我要玩拼图!拼图!!”
4号:“那…….那……那个不好吧……咲夜很难洗掉血渍的,会被姐姐骂的……”
2号:“是的,很难洗。”
芙兰:“~怕什么啊,姐姐吃蛋糕时还不是弄得满衣服都是奶油,咲夜也没说什么啊~~”
4号:“大…..哥…哥会坏掉的,像小熊先生一样。”
3号:“那就破坏大哥哥的‘死亡’吧,那就永远玩不坏啦!玩不坏啦!这样大哥哥可以一直活着感觉到自己变成拼图又不会死啦!”
芙兰:“不要拼图,好无聊的,只能玩一次的大哥哥才不好玩呢~”
2号:“吃掉大哥哥吧,这样他就能一直陪我们玩了。”
4号:“……我…吃不下……太大了。”
3号:“用咲夜的榨汁机把大哥哥榨成汁喝掉吧?!!!只把头留下来!我要一点一点的吃掉大哥哥。”
芙兰:“姐姐说不能浪费食物,我们吃不完的。”
2号:“是的,那玩什么呢?”
芙兰:“先找找大哥哥在哪…….”
“这个味道是……”
芙兰朵露窘了窘她小巧的鼻子,竖瞳透露着血色的兽.性一片浑浊,嘴角裂开,尖牙慢慢伸出,看似柔软的雪白小手上,指甲像匕首般延展出来,浓雾在窗外缠绕交织,竟投影出一张张模糊而又空洞呐喊的面孔,不停地交织中,这一张张可怖的面孔又纷纷转眼即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爱的脸上扭曲着疯狂的笑容,那双浑浊的竖瞳更是在夜幕下显得格外恐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嗞嗞…嗞…嗞…
连空气都在芙兰朵露疯狂的笑声中瑟瑟发抖……窗外的可怖面孔也似乎发出了狰狞的笑声,整座红魔馆都笼罩在这层化不开的浓雾中……
“大哥哥!芙兰来找你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