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主任很生气,天栋很着急。
排队的人群里面嗡嗡的,好半天都没见往前挪动队伍。
有人问,“怎么不往前走了?”
前面有看到的,就知道肯定是出事儿了,有个领导生气了,也担心是不是今天卖不成了?
天栋排队还排在后面,只觉得前面闹哄哄的,有人往前面去看情况,过了一会儿又回来接着排队,喊着,“没事没事!换了个质检员!”
张主任当然生气,但是今天的棉花还是得收。
皮棉这条线上的质检员老黄,称重的,还有仓库管理员都被他喊到平时大家休息的小屋子里面去了。
还不忘安排了下工作,让籽棉收购的三条线,分出来一条给皮棉,质检员也找了个年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
年轻质检员只觉得自己的胳膊都僵掉了,拔腿就想跑向自己的师傅,被师傅一个眼神就制止了。
张主任现在肯定觉得这些老人都不“干净”了。
这个老黄,真是把大家都坑惨了!
年轻质检员战战兢兢,跑到老黄这条线上,开始验货,恨不得让大家把布包拆开,一捧一捧的验。
排队的众人哗然。
“新来的小年轻很认真!”
“哎呀,这个速度也太慢了!”
老黄的熟人们现在脸色都不好看了!
过了一会儿,有个骑着自行车来的,车后座上的棉花已经收走了,就剩下布包绑在后座上。
高兴的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跟自己相熟的打招呼,“这个小年轻挺好的,不刁难人,我今天拿了三等棉。”
“哇,真的?那我估计今天也能拿个三等棉!”
三等棉比四等棉价格高,听的人也高兴。
排在天栋前面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人,叫天栋小兄弟,“兄弟,你也是村里上来的吧?”
天栋点头,“我们是两兄弟合伙,一个收一个卖!”
“你是第一次来吧?我们都差不多,这边排队的,像我这样小打小闹的都是这么办的。我家里是儿子出去收,老婆跟儿媳妇在家轧棉花,我出来卖棉花。”
这家离纺织厂比较远,是隔壁县比较偏的村,骑车过来就要花四五个小时,一天最多就是一个来回。
“这边皮棉价格比我们那高,刚刚那个也是我们那的,刚刚回话的也是我们那附近的。我们那不少人过来卖棉花的。”
就算是四等棉也有的赚了,要不然哪里来的精气神一天来回?
天栋肃然起敬,太不容易了。
听说天栋还在卖蔬菜,大叔更感慨了,“还是你们这好,路又宽又平,好走!我们那除了棉花和粮食,什么都出不来,主要是路太难走了。”
因为路难走,收购的人也不往那边去。
又羡慕这边厂子也多,因为厂子多了,吃公家饭的人多了,每个村分的地也比他们那多了。
“我们那有些地方成人才分一亩地,小孩有些分半亩,有些都分不到。”所以有些人家吃饭都艰难。
天栋听得惊讶,马家沟已经很多年没有吃饭艰难的事儿了,虽然前两年还有人家冬天吃两顿的,但是闲时吃稀也没啥。
至少这十来年从来没有过吃不饱饭,饿死人的事儿了,大家的日子都是越过越好了。
两个人聊着聊着,就快到货仓了,大叔的眼神都发亮了,“今天这个质检员认真,我们这些泥腿子要沾光了。”
这个大叔的棉花看着比天栋的差一点,颜色有些黄黄的,感觉像是上年的棉花。
又瘦又黑的小个子质检员,把布包全部拆开了,一点一点看,最后给了大叔一个四等棉的签子,嘴上跟大叔说,“你这棉花绒挺长的了,怎么黄黄的,色泽上不行了。”
大叔已经很高兴了,好几次拿的都是五等棉的签子,还拿过六等。
大叔跟天栋打了个招呼,收拾好棉花往称重的地方去了。
天栋的棉花都是捆得紧紧的,第一包发开来,就感觉像爆开来了一样,松松软软的白棉絮。
质检员稍微抓了抓棉花,点头,“你这品质很好了。二等棉。”
而且是一点不勉强的二等棉,天栋高兴坏了,把剩下几包都发开来了。
有老黄前车之鉴,年轻质检员可不敢掉以轻心,一包一包全部仔细看了一遍,连最下面的两把棉花都掏出来看了看,看完了,才把签子给天栋,“到后面称重去吧!”
天栋往后面去,不少人在排队等称重,不同的棉花分到不同的货仓,天栋往二等棉牌子的地方去。
称重的师傅帮着一起把棉花摞到磅秤上,一百三十二斤,“一个布包去一斤皮啊,你这里面四个包,给你算一百二十八斤!”
拿了签过字的粉色条子,把棉花送到仓库里面,天栋才能拿着条子到会计那去拿钱。
拿完钱,天栋找了一圈儿,也没见张主任,就找小质检员问了问,小质检员张了张嘴,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找张主任?”
天栋点头,小质检员感觉冷汗都从后脊梁背往下滚了。
回忆了一下,今天自己验货应该没有放水,也没有刁难人吧?
磕磕巴巴问,“你的是几等棉?”
“二等!刚刚在你这验的。”
“你找张主任?”
“哦,我就是找他一下,打声招呼,我要回去了。”
小质检员松了口气,指了指货仓里的小房子,“在休息间那里面呢,你要是不着急你就等会儿,我们主任在发火呢!”
是的,张主任在发火。
天栋吃了一惊,这下也不知道要不要去找张主任了。
索性掉头往外去,到纺织厂门市部看看。
门市部三开间,有卖布料的,也有卖成衣的。
朱卫东正好还在门市部,办公室就在门市部的后面,前门连着门市部,后门出去就是厂区了。
朱卫东办公室是个单间,天栋进来,朱卫东正在看出入库表单。
“卖完了?”朱卫东放下手里的活儿,给天栋倒水。
天栋拦住了,“表哥,不用客气了!我马上就走。”
朱卫东看天栋不像作假的样子,坐回去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朱卫东问了问今天的收购价,点点头,叮嘱天栋,“家里要是还有棉花,趁着现在赶紧出货。纺织厂虽然一直收棉花,但是这个收购点也就是棉花当季的时候收的最多,后面不一定收了。”
至少不是对外大面积收购了,可能就会跟轧花厂谈好价钱,轧花厂直接送过来。所以,估计最晚也就收到十二月底。
天栋没想到还有这事儿,赶紧记下了,准备回去盘一盘,还有多少,实在不行,每天送个两三车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