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刚打开院门,就看到东方云悠站在门外。
云悠看见依然,手一伸,轻而易举地就薅住了她的胳膊,轻轻往外一带,依然站立不稳,就扑倒在云悠怀中。
东方云悠一手搭在依然腰间,一手死死攥着她胳膊,远远一看,好像两人是并肩而行,其实,依然是被他”挟持”了。
依然低声说:“你要干啥?”
“不干啥!光天化日之下,我就算想干啥,但我能干啥?!”东方云悠也低声但恶狠狠地说。
“你?”依然仍然低声说,“你疯了?被人看见影响不好!我好歹也为人师表,这儿随时可以碰见学生!”
“为人师表?呵呵!你还知道你为人师表?”东方云悠继续以凶狠的语气低声说。
他们继续沿着湖岸往前走。
果然有两个孩子过来,很有礼貌地说:“缪老师,早!”
依然回答:“早!”她挣扎了一下,但根本挣脱不了东方云悠铁箍一般的手臂和五指,似乎他今天把所有的力量都拿出来了。
缪依然感觉后背火辣辣地,燥热异常,她知道那擦身而过的两个学生,正不断回头打量她。
“你要让我今后在学生面前抬不起头吗?”依然问道。
东方云悠笑了:“缪依然,别假了!今天的学生不比我们当年那会儿!我不信他们看不出来他们亲爱的老师正在谈恋爱!我更加不信他们认为谈恋爱是错误的是丢人的!”
“那……你准备挟持我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湖边码头上。
现在,龙凤湖已经有了渡船,可以坐船在湖面来去自如,想从此岸到彼岸也行,想在湖面上游玩也行。坐人可以,运货也可以。船老大是村里驾船技术高超的孙老头一家。这还是依然为他们建议的呢。
“船家,划船过来!”
东方云悠一到码头,就冲着泊在湖边苇丛的渡船喊道。
孙如玉从船舱中出来,看见岸边站着一男一女,女的是缪依然,男的并不太熟悉,只是偶尔看见他,也不知道姓名。现在,常常有外地人过来龙凤湖度假,湖边也有人专做这些度假人的生意,划船带个路,或提供食宿等。
孙如玉就问道:“缪老师,你要去哪里?游湖吗?”她以为缪依然是带朋友游玩呢。
东方云悠笑一笑,“去湖心岛!”
“哦,好的。”那姑娘娴熟地驾着船过来了。“你们是想去看看小勇吗?”
小勇和小兰长眠湖心岛,偶尔也有师生去看他们,扫下墓或随便看看,缪致远夫妇和冬香有时也去那儿陪陪他们。
也是因为出了那件事,在依然的建议下,孙如玉一家才开始做这个生意的。依然当时对孙老头说:“孙大叔,你看龙凤湖这么宽阔,居然没一艘渡船,人们从这岸到那岸,都需要绕着走,白白浪费掉许多时间,这生活节奏也太慢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人打造一艘大船,作为水上交通工具,大家不就来去自如了?你看这些以渔船来去的,多危险!因为渔船太小了,不安全!如果是大些的客船,小勇小兰这种事就不能出现了!而且,如果是专业人士驾船的话,那就更安全了。我以前还想让我舅舅干呢。可是我舅舅舅妈因小勇小兰的事,他们有思想包袱,他们自己也怕干不好,所以犹豫着。我想,你驾船技术在龙凤湖数一数二,为什么不试一试?”
后来,孙志勇果然打造了一艘大木船,和他的一儿一女一起,申请了营业执照,在湖上经营起来。几年过去,听说赚了不少钱,家里都开始酝酿着盖新房了。
东方云悠也知道小勇小兰的事。那一年他第一次来龙凤湖,见过那两个孩子,很活泼很聪明的,很喜欢他们,谁想得到一年后就没了。
也是那一次,他,东方云悠,一个自命不凡的学霸,轻而易举地钻进了别人的圈套,他想想都觉得丢人,后来也就好几年不愿意再踏足这片土地。
直到小勇小兰出了意外,他才得以解脱。这件事,他也不知道该悲该喜。两位小朋友死了,丰沛然不得不嫁给凌毅,也不用来纠缠他了。
大三的时候,东方云悠奉母命去龙凤镇卫生院找那儿的院长林慕儒,准备联系自己的实习事宜。因为林慕儒是东方明珠的同学,秦云娇惯儿子,怕儿子下去基层实习受苦,就逼着东方明珠写信给林慕儒,准备让儿子去那儿实习。
其实秦云还有个不便出口的想法,她知道儿子和丰沛然闹掰了,不明原因。她希望儿子过去,说不定他们可以复合,她实在是喜欢丰沛然,不愿放弃。
东方云悠在医院门口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和一个年龄看起来差不多有三十岁的男人在一起,他们很亲密地相依相偎着从医院出来。东方云悠仔细一看,果然是近一年没见面的丰沛然,让他震惊的是,丰沛然挺着五六个月的孕肚,更为关键的是,他上个月还收到过她的信。更更让他迷惑的是,丰沛然虽然近一年没去过龙江市,他们没见过面,丰沛然一直说她很忙,不愿耽误云悠学习啥的,而从未说过她已经和别人恋爱,更没说过她已经结婚!
东方云悠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后来还问了一下院里的医生,那医生不容置疑地说,那是丰沛然,龙凤镇中心校的老师,“这个女的曾经因腿伤在这儿住院,差点死了,我不只一次为她治疗,怎会不认识?而且,她是龙凤镇教育系统数一数二的美女,她男的是校长的儿子!”
东方云悠也看见了丰沛然因腿的问题走路稍微有点瘸的问题。
准是她,没错!
东方云悠没叫她,也没有和她联系,回学校后就写信给她,说自己快放假了,请她来市里玩或他自己去龙凤湖陪她。可是根本没收到过丰沛然的回信。
东方云悠很疑惑,你都已作别人妻,孩子也快降生了,还不告诉我真相,难道想继续让我作备胎?
东方云悠准备彻底忘了这个丰沛然,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他也不愿意去龙凤镇实习了,另外找了家医院,完成了实习。
说实话,东方云悠不爱丰沛然,当初顶多有几分喜欢而已,那还是看在依然的面下。从一开始,东方云悠之所以愿意敷衍一下她,都是想到她是依然的妹妹。他哪里有那么大脑洞,能想象得到这对所谓的双生姐妹花之间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想起那次登山,他肠子都悔青了。
那天,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脑抽,要和丰沛然比赛,然后在山中迷失。也让他从此和依然再无缘分。
他们爬到山顶,依然没有上来,东方云悠说下山,熟悉道路的丰沛然却带着他去了丰家。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他和丰沛然两个人喝了半夜的酒,还赌酒,猜拳行令,最终醉得一塌糊涂。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丰沛然的爸爸妈妈都不在,弟弟妹妹也不在,反正当晚,偌大一座房子,就他们两人。他也不知道他们酒醉中做了什么,丰大婶就骂自己,说自己糟蹋了她的黄花大闺女,威胁要去报警,要举报到学校。东方云悠看自己一丝不挂,看丰沛然瑟缩在被窝里,似乎也赤身裸体,十九岁不到的东方云悠瞬间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不明白,如云里雾里。他吓坏了,担心这件事如果被爸爸妈妈知道,爸爸妈妈会多么失望伤心,也担心如果龙江医学院知道,还会不会吸收他入学!他还正申请入党呢。这下完了!一切都完了!不!不仅如此,从此以后,爸爸妈妈姐姐还有自己,他们都没法在社会立足,没法做人了。
东方云悠只好跪下来磕头如捣蒜地,求丰沛然原谅,求缪春香原谅。他捶胸顿足,痛不欲生。又是扇自己耳光又是以头撞地,额头上很快破皮渗血了。而丰沛然和缪春香也在哭,哭得如梨花带雨。
丰沛然从床上爬下来,果然是赤身裸体。她就那样赤身露体地,一会儿跪求母亲,一会儿拉住东方云悠,哭诉自己是真爱云悠,从第一眼就爱上了,没有云悠她就活不成,她只有去跳龙凤湖。“妈妈,你就同意我们在一起吧!只要你同意我们,我和云悠一辈子都会好好孝敬你!”又拉住东方云悠,“云悠,我们是真心喜欢,真心相爱的对不对?这件事情也是正常的吧,只是它提前发生了!我会对你负责,你也会对我负责吧!如果妈妈不同意,我们一起去死了吧!我们来生还在一起……”
场面一时很混乱。
缪春香把两人的衣服扔给他们。
“要我不报警也行,不反映到学校去也可,那么,你娶了我女儿,”缪春香一字一顿地对东方云悠说,“这样可以保全她名声,也可以保全你!”
东方云悠:“可是,我还没毕业,也没到婚龄啊!就算要娶,也得等我大学毕业啊!”
缪春香沉吟半晌,说:“要不你写个保证书给我!”
东方云悠想来想去,没有别的法子,为了家人,为了前途,为了学业,只好答应。
缪春香拿起保证书,在东方云悠眼前扬了扬,“你哪天反悔,我就哪天拿着这个去派出所报案!”
东方云悠只得发誓,说永远不会反悔,一定好好待丰沛然。
天一亮,东方云悠就去坐车,离开了龙凤湖。只过了不到十天,丰沛然就去了他家里找他,并向他母亲坦白了两人的关系。
不知道东方云悠的母亲什么意思,以前原本很喜欢依然的,一直默许他们交往,可是现在看见忽然就换成沛然,她一点意见也没有,两人还处得像亲婆媳一般。
东方云悠确实不爱丰沛然,他曾经对依然说过,丰沛然很有心机,姐妹俩一点也不像。当他得知丰沛然已经和别人结婚,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有一种解脱一样的轻松。丰沛然在回复他的信中说,从此两人一刀两断,各不相扰。东方云悠问她,是否该把那个还他,反正是她毁约。丰沛然说,保证书已经被她扔了,并且告诉他,当晚他们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不过是她玩的一个游戏而已。“我知道你喜欢缪依然,你对我冷冰冰不理不睬,我就给自己打赌,有没有能力把你抢过来,想测试一下我的魅力值是不是超过缪依然。嘿嘿,你不用多心哦,我一直认为你并不讨厌,要不然,我也不会用你给自己题目!现在,我有结果了,我也过得很幸福!如果你愿意,我们继续做朋友!你还可以做我孩子的干爹。你还是去找缪依然吧,哈哈!”
丰沛然的玩世不恭让东方云悠差点气死!他很想把那封信寄回给凌毅,想想又觉得那不是降低自己的水准吗?后来又,慢慢地,也就无所谓了。那封信躺在他卧室的书架角落里,已经好几年,落满了灰尘。
船很快到了湖心岛。依然疑惑地问:“你‘挟持’我这样一个人质来这里想干嘛?”东方云悠指着远处的一棵大树说:“你看那边!”依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树上挂满了红色的丝带。
“这是……”依然惊讶地问。
“这是我挂上去的。从我重返龙凤湖来找你那天起,我每年来三次龙凤湖,每一次我都会来这里,看看你弟弟妹妹的墓,再在那儿挂上一条红丝带。当初,这棵树还只是一棵小树,如今,它都长成大树了,它是伴着我对你的感情一起成长的,它是以我对你的心意作为养分的,所以它长得这样茂盛!依然,每一条丝带都代表着我对你的思念,都是我的祈愿,祈愿得到你原谅!祈愿我们能重新在一起!你能原谅我吗?”东方云悠深情地说。
依然默默走到树下,轻轻地抚摸着那些红丝带,每一条都仿佛从东方云悠心里飘出,都是长长的思念。
依然的眼泪默默地沿着脸颊往下流,流进她的脖颈和胸腹。她说不出任何话来,只那样默默地站着。
东方云悠从口袋里拿出一条崭新的红丝带,系在依然的手腕上,说:“这条丝带代表着我对你未来的承诺,我会一直陪伴着你,直到永远。”依然看着手腕上的丝带,微笑着点点头。
“你还拒绝我吗?”东方云悠轻轻地问。
“不!”依然带着泪珠回答。
“你不会在意那些什么什么纷扰?”
“不在意!”
“你嫁给我好吗?”
“好!”
“依然!你怎么让我这么不踏实呢?你这样毫不犹豫地回答,反而让我更心虚了。你确定你是认真的,是吗?”
依然哭了。
东方云悠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依然。“你看看这个,这个就是真相……”
“我知道,云悠!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如果不知道你的感情,那你就枉自认识我,我也枉自认识你!你不用给我看这些,我相信你,真的!我不需要这个!真的,云悠!”依然泪流满面。
东方云悠说:“你如果看了这个,你就知道我还是原来的我,”东方云悠说,“我一点也没有变!我还是你的‘哥们’,那个傻傻的东方!有时候梦中都听见你这样叫我,和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一样,一点也没有变!依然!十年了,我一直在等着,等着你从新接受我,我希望你不要让我继续等下去,我……”
东方云悠拥住依然,在那棵挂满红丝带的大树下,热烈地拥抱她,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