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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无法清偿的孽债 > 第60章 送别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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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依然知道自己是佟湘亲生女儿后,她一直在疑惑自己的生父到底是谁。难道,自己竟是靳老的亲生女儿?

他们在龙江市公共汽车站分道扬镳。丰贵回龙江市交通水利专门学校去上学,嫣然和刘均带着五儿自回刘家湾,依然母女直奔医院。

可是,等依然母女俩赶到龙江市医学院附属医院,靳老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肝癌晚期是治不了的,靳老不愿意再次动手术,他说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不愿意折腾,只接受药物治疗。过年后就再次加重,他明白自己时日无多,催着佟湘在他活着时抓紧处理依然的户籍问题,怕留下遗憾。这才有了佟湘母女这次的龙凤湖之行。

可是,从农村转出户口,是个复杂的事情,仓促之间哪能就办得好!最终结局,这母女俩的户口还是没能解决。

医院方面把靳老从太平间的储尸柜里把靳老拉出来,给佟湘看了最后一眼。

依然看见靳老的遗容十分安详,那双紧闭的眼睛,那张紧闭的嘴,没一点血色,没一点生机。了无生机的死灰色,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个老人已经远去了。这里留下的,只是一具躯壳而已,与当初那个有血有肉的慈祥老人似乎毫无瓜葛。

佟湘抢上前去,抱住靳老的遗体,失声痛哭起来。

依然看见,靳老的嘴唇微微咧开着,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还没来得及说。

“您想说什么?您是不是要告诉我,您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依然回想他们认识以来,这位老人确实给予了她慈父一般的关爱。他用他的勇于担当精神,把她从黑社会团伙中解救出来;他用他的善解人意,陪她去扬州寻找侨生哥哥;他用他的宽容大度,包容失望而归的她,并安排她的上学问题。在各种流言袭击她的时候,他没有怀疑她,一如既往地信任她,很难说,那些时候他没有豁出自己的安全和声誉。她知道,当时在他们周围,确实有各种谣言,说她是他的私生女,说他对她有不良企图,说他生活作风腐败,甚至引来组织的调查。但他行得正坐得端,没有就是没有,他用他的光明磊落打败了流言蜚语,保护了他自己、佟湘以及依然的名誉。

依然记得,当时组织来调查的时候,连佟湘都吓坏了。不仅向靳老坦白了自己是龙凤湖的人,而且坦白了佟湘是个假名,她的真实姓名叫缪冬香。

“缪冬香?你是缪家大院的传人?”

靳老居然知道缪家大院,兴致勃勃地说起那座古建筑。

当得到肯定回答后,靳老说:“我听临川说,现在各方面都在落实政策,当年没收的大户人家的合法财产,都要物归原主,那么,缪家大院也应该归还缪家后人。”

当佟湘说当年因为缪家大院闹鬼,没有人愿意搬进去住,所以差不多一直空着时,靳老说:“那就好,省了许多手续,现在只需要重新办个产权证就行。”又说,闹啥子鬼?都是有的人心里闹鬼!

靳老还谈起当年他在龙凤湖工作,打土豪分田地的光荣历史,“晓得不?那个易家,要不是他们贩卖大烟开烟馆,又通匪,和土匪勾结陷害我党党员,根本不至于被枪毙,他们那易家大院也不至于被没收。”

佟湘对那些历史不太了解,当时龙凤湖解放的时候,她才刚刚出生,是个襁褓中的小婴儿呢。至于易家大院,她倒是听说过,不过,那早已被易海洋造的孽毁了,化为了灰烬。

当听说了这一切,靳老沉思着说:“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易海洋就是不识时务。”

往事历历在目,可是已经物是人非,老人已驾鹤西去。依然想起一句古诗: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依然在心里说,“如果您真是我的亲生父亲,在您离去之际没来得及告诉我,那么,请您托一个梦给我吧!”

在她内心,十分希望答案是肯定的。

其实,依然希望靳老是她父亲,倒不是贪图靳老的名誉和地位,靳老已经去了,他不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是不是她父亲,都无法再给予她一点实实在在的好处,她的未来还得靠她自己。在这一趟龙凤湖之行以前,依然从来没想过这位老人有可能是她父亲,她同样对他敬爱有加!在靳老生命的最后半年多时间里,特别是他查出癌症以后,依然给予靳老的陪伴,甚至比靳临川和靳朝阳还多!

从某种意义上讲,依然不缺父爱,丰云给她的父爱实实在在,虽然并不是那种细腻入微的悉心照顾,但丰云教会了她如何做人,如何面对生活中的磨难和挫折。易树云对她也算是父爱吧。易树云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如何做到宽容大度,即使在知道她伙同五儿偷窃家里粮食的时候,易树云也没有责骂她,还说那丰家连饭都吃不起了,为了活命,这也能理解。像邓秀云这种阴阳怪气,喜欢吃馊饭的人,易树云也能和她和睦相处,这一点就让她十分佩服。

从靳老身上学到的,是坚强,是无私,是克己奉公,这更加宝贵。

哪怕就算是黎大壮,那个说是要做她丈夫的人,其实年龄足够做她父亲,依然也从她身上看到了善良和勤劳。东方云悠的父亲让她看到了知识分子的儒雅和敬业。总之,这些从依然身边走过停留过的中国男人,一个个用他们身上的优点,或多或少地影响着她,让她逐渐成长。

靳临川从医院回来,告诉佟湘,治丧委员会由佟湘、靳临川、靳朝阳以及市政府领导和老干局相关人员组成,遗体在三天后火化。

靳临川还告诉佟湘母女,靳老一直在等他们,等了一天一夜,后来实在等不及了,这才遗憾地去了。

听靳临川说到这句话,佟湘又痛哭起来。

靳临川又说,父亲留下遗言,要他们好好照顾继母和义妹,他一定会遵照父亲的遗言,让佟湘和依然放心。

晚上,依然坐在床上,盘了双腿,双手合十,默默祷告:如果您真是我亲生父亲,您没来得及亲口告诉我,也不好让临川哥哥他们带话,那么,请您托一个梦给我吧!

佟湘进来,看见依然这样,吓了一跳,问道:“你干啥?”

依然睁眼见是母亲,笑一笑说“没啥”,躺下就睡。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母亲来叫她吃饭才醒,回想起来,也并没有做梦,这一晚好像睡得比平时都沉。

那么,是不是说,靳老并不是自己生父?那么,到底谁是自己生父呢?

推究起来,依然这种心思,也能理解。那应该就是人类对于自己“从何而来,往何而去”的好奇吧。

来吊唁和祭祀的人很多,有各级领导,靳老生前战友,同事,朋友,亲戚,也有靳临川和靳朝阳的亲戚朋友,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靳临川和靳朝阳忙得不可开交,佟湘作为靳老遗孀,客人们都要见见她,和她握手,说几句节哀顺变的话,有的还要追忆靳老的革命征程,讲述革命事迹,评价功过,等等等等。有时说着说着,佟湘难免悲从中来,依然也就需要一直相跟着照顾。

遗体火化前一天下午,东方云悠和他父亲一起来了。

依然看见东方云悠和东方大夫一同前来,急忙迎了上去。

佟湘也跟了上来。东方大夫对佟湘说道:“夫人,请节哀吧。”

依然指着东方云悠对佟湘说:“妈妈,你还记得不?这就是除夕过生日那天,来给您和靳——爸爸敬酒那个同学,叫东方云悠。”

佟湘“哦”了一声,想起不久前靳老还高高兴兴地过生日,想不到今天……

心中一酸,佟湘忍不住抹起泪来。

东方大夫也擦了擦眼角。

接着,东方大夫带着儿子,去靳老遗体前敬礼。

这时,嫣然和刘均、五儿、丰贵来了。

敬完礼,东方大夫回来和佟湘告别,说工作上很忙,佟湘深知做医生的,工作都牵涉到人的生死健康,马虎不得,就让东方大夫有事先去忙,不用担心这里,这里有人照顾着。当然这都是客套话,东方大夫平时和靳家并不怎么来往,只是因为依然和云悠是同学,这才认识,靳老的事断不会去麻烦一个陌生人。东方云悠说要再待会儿,陪依然聊会天,东方大夫也就由得他,自己先走了。

东方云悠看着依然,轻声说道:“你不用担心,今后我们还是好哥们,互相支持。”依然感激地点了点头。

五儿看见他们两个在那儿窃窃私语,扔下姐姐他们,走过来说:“四姐,你咋不理我?这个帅哥是谁?你们说悄悄话!”

依然只好给两人介绍,说这是我妹妹丰沛然,这是我同学东方云悠。

五儿伸出手去,说:“你好!”

东方云悠看了依然一眼,见五儿这样落落大方,只好伸手和她轻轻拍了一下,说:“你好!我叫东方云悠!”

五儿说:“我知道!刚才姐姐说了!东方——云悠——,嘿,你名字真好听,挺有画面感。”

依然说:“你知道吗?他们姐弟俩,一个叫东方云飞,一个叫东方云悠,一快一慢,都挺有画面感的。”

五儿笑了笑。

依然招呼其他客人去了,让五儿陪东方云悠聊天。

嫣然和刘均告别离去时,五儿不想走,她和东方云悠聊得正欢,而且也想去看看依然家的别墅,就说想留下来陪陪小姨妈和依然,佟湘也挽留她几句,于是五儿就留下了。

这一天晚上,需要人通夜陪着靳老遗体,称为“坐大夜”,第二天早上,靳老就要火化,到时就化作一抔尘埃,世间再无靳铁柱。

晚上八点准时由市政府和老干局举办了追悼会和遗体告别仪式,市委书记致了悼词,悼词内容无非总结死者革命一生,丰功伟绩,名垂青史,以及如何得病,如何治疗,最后治疗无效,光荣辞世之类,引得佟湘和靳临川兄妹再次痛哭失声,悲痛不已。佟湘更是差点昏厥过去。

电视台和报纸上,也登了相关信息。追悼会结束,客人陆续离去。灵堂里只剩下佟湘母女,靳临川兄妹以及他们的家人,除了这些至亲,就只有五儿和东方云悠了。

五儿自然要等着和佟湘母女一起走,东方云悠是佟湘让他等着,说宋子豪过会儿回来,让他坐宋子豪的车走。

没什么事了,依然在四处看看,比如花圈等物件倒了歪斜了,就扶扶。东方云悠跟在她身边帮忙,一边和她说些闲话安慰她。

东方云悠忽然指着其中一朵花圈说:“这是你悼念靳老的花圈吗?唉,我咋没想到这个呢?我也该送一个花圈的!”

依然顺着东方云悠的手指一看,果然有一朵花圈上写着自己的名字。还有一副挽联,上联是:父亲靳铁柱千古;下联是:女儿佟依然哀献!

依然自己并没有买这样一个花圈,也没有写这样一副挽联,更没有请人写。那么,一定是母亲佟湘安排的!

看挽联的意思,父亲女儿?难道靳铁柱真是自己亲生父亲?母亲是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一切真相吗?

靳临川兄妹看佟湘摇摇欲坠的,精神状态极差,就让依然陪佟湘回家休息,由他们在灵堂陪父亲最后几个时辰。佟湘不愿离去,兄妹俩劝了好久,佟湘自己也支持不住,最后才和依然、五儿以及东方云悠一起,坐上宋子豪的车,回了靳家小院。

宋子豪先顺路把东方云悠甩回去,然后才送佟湘三人回靳家小院,已经是凌晨了。

佟湘一回家就回房了,让依然照顾着五儿。姐妹俩一起睡依然的房间。

依然拉着五儿的手回到自己房间,眼前的一切让五儿大开眼界。她以前是做梦也没想到,原来依然已经过上了这么安逸的生活,内心深处五味杂陈,羡慕嫉妒恨,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让她无法入眠。

依然头一挨着枕头就一阵倦意袭来,不一会儿就发出轻轻的鼻息。

那一朵花圈让她安心了。

她相信,自己就是母亲和靳铁柱所生!自己竟然真是靳铁柱的亲生女儿!难怪,当初舅舅他们要那样安排!这一定是作为党员干部的父亲,当年不敢把事情公开!难怪,他们一直不愿亲口告诉她父亲是谁!他们一定是觉得这样的消息应该等父亲亲自告诉她!

这一晚,她睡得很好,还做了美梦,梦见作为父亲的靳铁柱抱着她,两人在二楼栏杆上坐着数天上的星星。父亲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她感觉好幸福好幸福!忽然她又觉得自己好小好小,还是个两三岁的孩童。又感觉自己两脚悬空,一会儿又身在半空,身下黑洞洞的,她心里好害怕好害怕!吓得她哭起来,想回身抓住父亲的手,可仔细一看,站在身后的人不是靳铁柱,而是丰云,丰云正对她微笑呢!可是转瞬之间,丰云也不见了……

那时候,躺在依然旁边的五儿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看着熟睡的依然,睡梦中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容,她心里充满了怨恨。

“为什么好事情总是找上她,坏事情就找上自己?”

因为天气变化,五儿的腿隐隐作痛。她拍打着自己的只要天气变化就疼痛不已的双腿,自言自语地说,“我都是因为这腿,这一切本该属于我的,都被她得了去!我这腿要是当初没摔着,要是我那天晚上不鬼迷心窍地跟着她去上什么冬学,我就……这都是她害的!老天啊,这太不公平!”

依然从梦中醒来,发现身旁的五儿已经不见了踪影。

“五妹!五妹!”

她一边呼喊着,一边楼上楼下地四处寻找,却始终找不到五儿。连佟湘也被她惊醒了。

就在依然焦急万分地四处寻找之际,母亲佟湘手里扬着一张纸从楼下上来,说:“你看,这是五儿给你的?”

依然接过来一看,上面写道:依然,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请原谅我不辞而别。昨晚我想了一整夜,一点也没有睡着。我们俩虽不是亲姐妹,却被当做双胞胎,吃着同一个妈妈的奶水长大。我们曾经一起吃糠咽菜,喝玉米糊糊,光着双脚,赤身露体,过着穷日子长大。我原想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一辈子同甘共苦。可是,我却在和你上冬学的路上摔断了腿,成了残废。我绝想不到,原来我们并不是双胞胎,你竟然是别人家的孩子,你竟然是高干子女,而我,我才是那个又穷又傻的乡下丫头,永远也改变不了的就是,我是真正的乡下丫头!你是城里人!和你相比,老天爷对我太不公平了!现在,你已经得回了你该得的一切,我也要努力去争取更好的生活,感谢你让我开了眼界。再会!妹妹丰沛然即日

依然读完信,这才知道五儿已经走了。

她是回龙凤湖去了呢,还是去嫣然那儿了?

依然想立刻去嫣然家看看,毕竟五儿是从她这儿离开的,她总得要知道她去了哪儿。可是,现在离靳爸爸火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佟湘也在不断催她,只好赶紧梳洗,收拾妥当,和母亲迅速赶到靳老灵堂。

半个小时以后,靳老化成一抔尘埃。

后来,靳临川兄妹把父亲安葬在了公墓里,和他们的生母合葬在一起。

在刻写墓碑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矛盾,如果写上佟湘的名字,但里面除了靳铁柱,还有靳铁柱前妻,就不好称呼,于是就只写了靳临川兄妹。

依然当时看了花圈,满以为自己是靳老的女儿,可是墓碑上并没有自己的姓名,也不知道为什么。

丧礼过后,依然也问起过关于她生父以及那个花圈的事。

关于她生父,佟湘说,到了该告诉她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她,至于那个花圈,佟湘说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转眼之间,学校就开学了。

新学期,依然继续在龙江市一中上学,并没有其他变故。

她和佟湘继续住在靳家小院。作为靳老遗孀和生前抚养的人,佟湘和依然分别有一笔抚恤金,按月领取,作为生活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