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缪依然,哦,不,她现在是一名尼姑,法号静真。
病床上的静真尼姑,忽然大汗淋漓,呼吸急促。
每周一次按时来探望的小姑娘缪可儿,她是缪依然尚未出家时收养的弃婴。缪依然一个人把她抚养到了十几岁,现在正在市重点高中上学。
缪可儿看见母亲忽然这样,吓得大叫起来:“医生!医生!”
病房外的医生急忙探头进来问:“怎么了?”
可儿说:“你们快来看一看,你们看一看,我妈怎么了?”
责任所在,那两位医生二话不说,赶紧跑了进来,附身一看,果然病人眉头紧锁,一滴大大的泪珠,从眼角滚了下来,而且,双手握拳,整个表现出极其痛苦,极其紧张的情形。
两位医生参加实际诊疗活动不久,尚缺乏经验,见此情形,下不了结论,也不敢做主,只得略作商量,一人留下,一人飞奔去找东方云悠。
东方大夫一边疾步往IcU病房走,一边听那位助手叙述缪依然的病情,一边在病历卡片上记录。“这是好现象,啊?有反应就是好现象,病人就可能醒过来……”
丰依然和韩侨生在湖边谈了一夜的话,直到东方发白,湖中的鱼儿游出水面,吐出了第一个泡泡,这才起身回家。她的脚步不再虚浮,不疾不徐地慢慢走回了家里。
丰依然伸手取下院门的搭钩,吱溜一声,推开那扇用竹篱编制的院门。
她看见五儿揉着惺忪的睡眼往厨房跑,也听见了她和母亲的对话,母亲满不在乎的态度,她没有在意。
她走进卧室,撩起垂在床沿的蚊帐,把它挂到帐钩上。
房间里光线很暗,依稀看见对面床上,被子胡乱堆在一起,九儿伏在床上睡得正香。被子堆在她的背上,一条小腿露在外面。这是因为五儿起床后,她并不整理被子,甚至小妹妹还睡着,她也不会给她抚平,盖好。
五儿并不是不会做这些,她是不屑做,不愿做。在她心里,这些事情都是应该别人做的,直接点说,是该四儿做的。
母亲没有理她,没问她这一夜去哪儿了,也暂时没给她安排工作。
在缪春香眼里,或许四儿有了第一次的彻夜不归,最后也没有什么事,反正晚上又不用做事,都是吃饱了睡觉。她不回家,还节约一顿饭呢。
平常日子,晚饭都是丰依然做的。
丰家的晚饭都很简单,一般下半年是煮红薯,只需要洗干净放到锅里,烧起柴火煮熟就成,上半年不过是煮一锅青菜,有时洒一点小麦面或玉米面,有时连小麦面玉米面都没有,青菜汤里放一勺盐就行,一人喝上一碗,吃了睡觉。
缪春香说,晚上吃那么饱干嘛!压床铺啊!
但这种时候,她会用一只搪瓷碗蒸一碗白米饭,给丰茂和丰盛吃,说他们小,需要营养。至于九儿,缪春香说她长得壮实,需要减肥,并不是次次都有份。这当然都是缪春香重男轻女,男的要倾尽资源,努力培养,既要多供读书,努力培养让有本事,又要保证营养,养得壮实,长得高大,以便将来有更多更好的出路。至于女孩,给点吃的不饿死就行,反正她们长大了,也是别人家的人。
其实在缪春香内心,女孩也是分等级的,自然五儿是上等,嫣然和九儿是中等,至于依然,那就呵呵了。
所以,这碗开小灶的白米饭,如果丰茂丰盛吃不完,九儿是可以吃上一口的,那是她毕竟还小,五儿毕竟已大,如果五儿运气好,等他们吃剩了,也能吃上一口。
并不是丰家真穷得锅底朝天,三餐不继。毕竟孩子们努力劳动,丰云给人看病也挣不少钱。缪春香这样节衣缩食,是因为她心中有一个梦想,那就是翻造一座大瓦房,造一座让村里人人羡慕的大院落。
所以,她需要努力积攒钱粮。
丰家这种晚饭,依然早已会做,从六七岁起,做晚饭一般是依然承包的。
缪春香觉得自己干了一天的活,晚上应该好好休息休息,所以她都是抱着最小的孩子也就是老十丰盛,坐在小木凳上,一边把丰盛逗得咯咯笑,一边指挥丰依然做饭,有时姐姐嫣然会来帮忙,有时不来。
五儿呢,她是读书人,是永远不下厨做饭的,她自己说要写作业,她永远有写不完的作业,缪春香也不安排她,说她小。
至于二哥三哥,就更不参与做饭了,他们是男孩子呢。
昨天晚上,队里收工以后,丰依然没有回来,等到小的几个孩子哭闹着肚饿时,缪春香一边捶着老腰,一边咒骂着死女子又跑哪儿浪去了,一边动手做饭。
这是近几年来,缪春香第三次做晚饭。前两次是那天缪春香把依然打跑了,一天一夜没回家,那两天的晚饭是缪春香做的。
丰家人似乎应变能力超强。
上一次,依然一天一夜没回来,当天晚上缪春香也不是一点都不担心,她也怕出意外丰云找她麻烦,但她不会去寻找,她放不下姿态,要是向子女示弱,这让她这个母亲的脸往哪儿搁?
一天一夜很快就过去,丰依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别人也没说什么,丰云抱怨两句,夫妻俩吵了几句嘴,事情就过去了。
缪春香逐渐的胆子大起来,或者说习惯成自然了,不过就是不回家而已,能出啥问题!
这一天,收工以后,眼看天都黑了,丰依然又是不回,缪春香想起前不久自己又打过她,难道这丫头片子又来报复自己?趁他们老子不在,又跑出去躲起来了?
“哼!你越发翅膀硬了!捡来的娃子就是养不熟!我看是白养了!”
因为丰云烧了“家法”,缪春香当时就赌气说不管了,现在看依然又跑了,她一边做饭,一边骂骂咧咧,骂死老头把丫头片子惯着,她要看他的下场,看他将来咋个收场。
总之,她才懒得去找呢。
晚饭摆上桌了,丰依然仍然不见踪影。
大家也不说话,一个个埋头喝粥。喝完后,各自睡了,像没事一样。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缪春香听五儿说依然回来了,少见地搡她一句“有啥值得失惊打怪的”,就不再理会。
依然坐在床沿上发呆。她想起韩侨生的话:人活在世上会遇到许多坎。这些坎在当时看来,都不可逾越,可是过去之后,就会觉得它不过如此!
“你知道吗?”韩侨生说,“就在不久之前,老实说,就是我发现你跳下去之前,我也在犹豫,是否要跳下去……”
依然仍然蹲在地上,把脸伏在两膝之间,听韩侨生这样说,也没有抬头,只是,她的肩膀动了一下。
韩侨生没去关注依然有没有反应,只是望着远处出神,沉浸在自己的感伤中。
湖水一望无边,倒映着天空的云影和星星,湖边的苇丛在夜风中摇曳,炫耀着它们婀娜的身姿。
韩侨生自顾自地说着他的心事。
“我知道,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了。可是,我爸呢?我妈呢?他们现在去了哪里?他们是死是活,我啥也不知道!一点消息也没有!我难道能在父母不知所踪的情况下……如果哪天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找我,他们到处打听,终于有了消息,翻山越岭来到龙凤湖,却被告知,我死了,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们会如何伤心?会不会承受不住?……其实,我告诉你,我曾经无数次想死,都是因为这些念头,这许多牵挂……对,我还有许多放不下的东西。小妹妹,我说的是真的!就在刚才,你给我上了一课!我知道,死是那么容易,活着却很不容易,但我们得选择活着,为了那些爱着我们和我们爱着的人……小妹妹,你这一课上得好,现在,我不想死了!死并不好,并不能使自己的痛苦得到解脱,还会让我们的亲人痛苦……”
韩侨生一口气说完,停了一会儿,说:“我总觉得,现在的这些是暂时的,说不定明天就不一样……”
韩侨生就这样诉说着,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对丰依然,说着他的心事,说着他的矛盾。
他坐下来,坐到丰依然身边,把右手放到丰依然背上。有一瞬间,他想抱住这个陌生的小女孩,和她抱头痛哭一场。
四周静极了,静得他们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
丰依然面无表情,听他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有好几次,她好想对他说,那么我们一起去吧,黄泉路上有个伴,也好!
可是她没有说,她知道,韩侨生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啊!他生得那样出众,又有文化,就算丰依然少不更事,这一个月以来,队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早已把他作为崇拜的偶像,人前人后都是她们的话题中心,她也不是一点感觉不到。
我有什么资格和这样好的人一起去死呢?
对!我没有资格!对!我就是个不祥之人,是个令人讨厌的人,连我的父母都讨厌我,我的兄弟姐妹也讨厌我。我的存在就会给人带来痛苦,我有什么资格和这个城里来的好人一起去死?我们死后,别人会怎样议论我们?我无所谓,但我不应该让别人跟着我坏了名声!
十几年的不公平,偏见和虐待,让丰依然成长为一个极其自卑的人,而且这种自卑感后来伴随她一生,哪怕她后来成长为一个出色的人,有了一定的成就,她也依然自卑。
这种自卑感,她甩也甩不掉。
但是,我们的女主角,她确实是一个极其善良的人,她不忍伤害任何人,甚至是伤害她的人。
有谁能说得清,这是怎么一回事。丰依然和丰沛然,她们机缘巧合,做了一对名义上的孪生姐妹,同样吃着一位母亲的乳汁长大,她们的性格,却走向了两个极端!
接着,韩侨生像忽然打开了心扉,他有一肚子话,想找一个人倾诉。面对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农村小姑娘,一个似乎啥也不懂的小姑娘,毫无遮拦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也诉说着自己的困惑。
那一天晚上,韩侨生从他小时候说起,说他被父母强制学习绘画的委屈,说他因为考不到第一所受的责难,说他因为做得让人不满意遭受的训斥和打骂,说他发现从小的努力最后变成一场空的绝望,甚至说到他暗恋同桌却不敢表白的怯懦。
他说完了,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他忽然微笑了一下,对依然说:“小妹妹,你看,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你能把你的心事也告诉我吗?”
依然自然不想讲自己的委屈,自己的心事,她说不出口,也理不出个头绪。
看见韩侨生期待的眼神,依然还是摇了摇头。
“怎么,你还想……”
依然咬着下唇,下了很大决心一样:“不是!我懂你的意思,你给我讲这些,不惜说出自己的隐秘,你就是想劝我别做傻事。我听你的,我不会了!”
韩侨生理解地说:“小妹妹,你知道吗?我们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我们失去了它,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我们都好好活着,活到八十岁,如何?”
依然想了想,问道:“不是说可以投生吗?”
韩侨生忽然莫名其妙地生气了,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怎么那么蠢!还相信这种鬼话!可以投生就好了,可是,我告诉你,没有!没有投生的机会!投生?那是骗子骗你的鬼话!”
依然被韩侨生狰狞的表情吓住了,后退了几步。
韩侨生自己也意识到了,抱歉地笑了一下。
依然忽然说:“哥哥——”
“哦,我叫韩侨生,你可以称呼我的名字,或者叫我韩大哥,要不,叫侨生哥哥,如何?”
依然低低地叫了一声:“侨生哥哥——”
“哎,”韩侨生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这就对了,我有了你这样一个妹妹,我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就不孤单了。”
“我叫丰四儿——哦,丰四儿是小名,家里人都这样叫我,我习惯了,其实我大名叫丰依然,”依然慢慢地开朗起来,话也顺溜起来。
“依然妹妹,”韩侨生说,“我们订个约定:不管我们将来如何,也许我们会在一起,一直在这里干农活到老,也许我们会分开,去天南海北,天各一方,但是,不管将来如何,到我们八十岁那天,我们来这里重聚,如何?”
依然听他说得很有意思,忽然调皮地说:“是你八十岁还是我八十岁?”
韩侨生忽然回过神来,自己的话中有漏洞,这个都被对方发现了,他看见依然眼里居然有几分狡黠。
“都有吧!我们,两人!”韩侨生说。
“那我们将来就聚两次?”依然眼里有几分期许。
“对!两次!”
韩侨生说着,伸出右手小指,指尖弯着,向依然示意。
依然也伸出右手小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依然噗嗤一声笑了,韩侨生忽然觉得,她笑起来,居然这样好看。
韩侨生很奇怪自己会和一个陌生小姑娘做这种游戏,也笑起来。
依然正在回放这些镜头的时候,门忽然被推开,有人进来。
抬头一看,原来是丰贵,她二哥。
依然想都没想,立刻噌地一声站了起来。
她想起了那天晚上的窒息,想起了她偷听到的五儿和丰贵的对话。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砰地跳动不已,好像要跳出胸腔来。
丰贵伸出手,依然挥手就想拍过去,但丰贵手掌向下,往下按了按,示意依然坐下。
丰贵又把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依然心想,我看你要干啥!大白天,并且家里还有其他人,我看你敢干啥?
丰贵说:“四妹,我——我有话跟你说,一会儿找个时间去后面的山上,行不?”
没等依然做声,丰贵又急急忙忙地说:“我晚饭后在后面竹林里等你!”说完就出去了。
依然心中狐疑,不知道丰贵找自己干什么。作为哥哥,丰贵对依然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当然,若五儿相比,自然是好的。
丰贵这个人除了有些高傲,一天到晚鼻孔朝天,谁也看不上眼以外,倒也不招惹是非。
晚饭过后,依然洗完碗筷,还是去赴了丰贵之约。
“四儿,哦,不,四妹!我想给你说一句话。”
丰贵背靠在一棵巨大的楠竹上,嘴里衔着一枝狗尾巴草。在他的舌头的搅动下,狗尾巴草在他嘴里不停地挪过来挪过去,那一簇像狗尾巴的草花不停地微微颤动。
夕阳余晖衬托之下,丰贵的剪影颇有几分帅气,他的动作和表情又带着几分痞气。
依然站在他对面,瞪着他,一副我看你葫芦里卖什么药的表情。
丰贵嗫嚅了一会,说:“四……四妹,我向你道歉!你别恨我行不?”
依然假装听不懂,反问道:“你有什么值得我恨你?”
丰贵好像下了决心,说:“那天……晚上的事,其实,我并不想那样做的……是……是……是别人让我那样做的!”
依然不说话。
丰贵急了,说:“你如果觉得我侵犯了你,你打我一顿吧,我保证不还手!”
依然还是不说话。
丰贵忽然举起手来,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我该死,我是坏蛋,是畜牲,是……”
依然忽然爆发,骂道:“对!对!对!你,还有丰五儿,你们都是坏蛋!是畜牲!是强盗!是偷二!是二流子!是癞皮狗!是……是死王八!你们不要脸!你们该死!”
丰依然气得把自己知道的贬义词,一股脑儿打包全发送给丰贵。
丰依然这里正骂得酣畅淋漓,那边竹林里忽然传来哗啦一声响。两人都吃一惊,掉头看过去。可是周围都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夕阳慢慢沉落在山后面,竹林里光线越发黯淡下去。
丰贵忽然“突”地一声,一膝盖跪了下去,接着膝行两步,爬到依然面前,抱住她的腿,把头伏在地上,痛哭起来。
依然看见这情形,一时不知所措。
丰贵肩膀不住抽动,发出一阵阵压抑的哭声。
依然跺了跺脚,骂道:“你干啥子!被人看见了,这算啥事?我是你亲妹!你不知道吗?”
“是……是丰五儿让我那样做的,她指使我的……我错了,我鬼迷心窍,我吃错了药……我只求你原谅……”
他们没有注意到,竹林里又是轻轻地“哼”了一声。
“丰五儿?她为啥子那样做?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有啥子地方得罪过丰五儿?她为啥子事一直和我作对,设计害我?我从小到大挨的打,一大半是她造成的吧?”
“对!对!我都知道,她是故意和你作对!她说……她说……你不是……有个秘密,我如果告诉你,爸爸知道,会打死我的!”
“我不会告诉爸爸!爸爸如何知道?只要我不说,爸爸绝对不会知道,你告诉我!”
丰贵犹豫了好久,这才终于说:“五儿说,你不是妈妈亲生的,你是爸爸从外面捡来的!”
看见依然若有所思,丰贵又说:“其实,五儿说她老早就知道了!小时候,妈妈经常对着她骂你,说你是捡来的,是……你别生气,她们说你是野种,但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你是我最亲的妹妹……”
“你……你撒谎!你和五儿,还有妈,你们都在撒谎!谁说我不是亲生的?爸爸说了,我是亲生的!”依然坚定不移地说。
“你不是!真不是!不过,我认为这倒更好!我也希望你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这样,我就可以喜欢你了,”丰贵的眼中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依然并不太懂丰贵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她哼了一声,丢下一句“无聊”,转身就走。
只听丰贵在背后大声说:“你等着,再过几年,等你大了,我要娶你!”
依然鄙夷地轻哼一声,脚不点地地走了。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不远处密密麻麻的竹叶缝隙里,有一双眼睛一直在那儿,仇恨的火焰已经蹿得老高老高,似乎很快就会蔓延到整个竹林,引发一场山火——如果仇恨真能点燃竹林的话。
丰贵看依然走远了,站起身来,也往回走。
他根本没有发现五儿藏身在那儿,也不知道自己的背叛行为,将会为自己招来多大的祸事。
丰五儿在丰贵离开后,也慢慢地走了出来。
她来到刚才二人谈话的地方,看了看刚才丰贵倚过的那棵楠竹,咬着牙,飞起一脚,使劲儿踹了那竹竿一下。却没成想竹竿是滑的,她用力过猛,一脚踢空,滑倒在地,不需要任何基本功垫底,一下拉直了双腿,拉成了一个“一”字。
“哎哟!”她轻呼一声,收回腿,坐在那儿痛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五儿越想越气,认为这都是那两人害的,在她的逻辑里,自己永远没错,错误都是别人犯的。坏的结果也都是别人该得的,自己永远不能吃一点亏。
“丰四儿!丰四儿!你给我等着!”
五儿把牙咬得咯咯地响,同时把刚才依然站过那儿的泥土,抓起一把捻成碎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