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傍晚时分,达尼兹看着一身土着打扮的格尔曼·斯帕罗道:
“我们今天要拜访的是本地势力,嗯,也就是土着教会的人,我们可以借船长的名头,他们对非凡材料、粮食武器都有不少的需求。”
说到这里,达尼兹上下打量了格尔曼·斯帕罗几眼,难得感觉自己把握了主动权。
“蓝山岛不像拜亚姆,这里没有太多的开发价值,土地也相对贫瘠,就算是港口也基本只有本地商人和海盗才会光临。”
“所以你这样明显北大陆打扮的人会遭遇非常严重的排斥和敌视,虽然他们不会明面上怎么样,但等到晚上......嘿嘿!”
达尼兹笑得有些恶劣,但还没等来格尔曼的愕然,就见一身鲁恩绅士打扮的格尔曼·斯帕罗侧过头来,随着冰冷的视线扫过,那深刻的五官飞快柔和,偏白的肤色瞬间染上古铜,仅仅一个动作的时间,就改变了自己的人种,甚至就连身上的衣物都在一阵扭曲后变成了土着常穿的阔腿裤、棕色皮夹克。
这家伙到底还有多少能力?
达尼兹一下哑然,又惊又恐,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两步。
传闻中齐林格斯也能模拟各种能力,其中就包括改变外貌,该死,如果格尔曼也继承了这种能力,那如果有一天他变成船长的样子,我是否能够发现?
“看来问题解决了。”达尼兹动作僵硬的转过了身,干巴巴的笑着,紧忙转移话题道。
“你看前面,那帮人就是海神的信徒,你也可以理解为隐形的反抗军,他们虽然明面上不是反抗殖民政府的暴民,但一个个都或多或少的和反抗军之间有密切的联系。”
“毕竟罗思德群岛就这么大,土着更愿意找土着结婚,大街上随便拽两个人都有可能是亲戚。”
反抗军?
克来恩内心怔了一秒,随机顺着达尼兹指着的方向望了过去。
被鲜艳红色和各种斑斓色彩的彩旗点缀的广场间坐落着一处海泡石堆砌的水池,一群本地人跪拜在中央水池周边,密密麻麻,一圈一圈,或跪拜,或匍匐,或喃喃自语,或小声歌唱,表情虔诚却麻木。
不过奇怪的是,众人围拜的水池近乎干涸,诡异的蔚蓝色水迹粘在池底,甚至不能完全遮住底边,反而还在不断蒸发,弥散的灵性气息包裹了正片广场。
克来恩想要上前看得更清,却被达尼兹一把抓住了衣角。
这位知名海盗低着头,压着嗓音道:
“我们从这边绕过去。”
“我下船时问过船长,这些土着已经很多天没有得到过‘神恩’了,正在气头上,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克来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跟随达尼兹顺着街道边沿,拐进了右前侧一栋四层房屋。
狭窄的楼梯上,没走两步就扭头回顾的达尼兹几经查探,终于确认无人跟踪,才松了口气。
“什么是‘神恩’?”克来恩突然问道。
刚刚放松下来的达尼兹听到这种敏感问题,又不由紧张起来,声音比刚才压得还低。
“就是血祭之后神灵显圣一类的,他们希望能用血祭取悦海神,换取神灵的庇护和力量,以前这种事很多,只不过最近殖民政府每一两个月都会抓一批海神信徒,海盗也比以前猖狂,这帮土着就算想抓祭品也找不到,从自己人离凑也凑不出来,所以反而更重视‘神恩’了。”
达尼兹在楼梯上越走越快,全神贯注的盯着楼梯最上方的那扇木门,说到最后有些跑题。
“总之,最好不要在他们面前提到有关他们神的任何内容,尤其你和他们并不是同一信仰。”
说着,达尼兹敲响了左手边的房门,方才还传出嗡嗡声的房间一下安静。
过了十几秒,里面终于响起一声低沉嗓音。
“谁?”
经验老道的达尼兹也察觉到了违和,向格尔曼比眼色的同时轻笑回答。
“送来美酒和烤肉的朋友。”
有情况?
克来恩目视着挤眉弄眼的达尼兹,右手“替身”无声开启,配合灵视视线穿透了毫无怪异的木门,将门后的事物尽数收入眼底。
一、二......有六个人,五男一女......面无表情的克来恩突然挑了挑眉,眼底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惊讶。
他竟然看到了一个“熟人”。
“在哪里?”
里面的人再次问话,克来恩比了个手势,示意达尼兹照常回答,同时默默右手收拢五指,左手将“蠕动的饥饿”调整到临界状态,紧握手杖。
达尼兹向后退步,“在海上。”
他学着克来恩的动作,右手伸进夹克内侧,隐秘握住了左轮的手柄,等待房门打开。
吱呀,一个赤裸上身,浑身纹着海蛇刺青的男子打开了房门,露出了一双近乎冷血动物的双眼。
达尼兹被那双眼睛一扫,不禁皱眉,但很快重归平静。
同样和冷血动物似的,格尔曼给他的压迫感原超眼前的土着。
克来恩对视着正在打量自己的男子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埋的更低,数着秒数,跟在达尼兹侧后,走进了房间。
一排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房门位置,没想到是这种展开的达尼兹目瞪口呆,只能勉强不让自己的脸色过于难看。
房门关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克来恩感受着顶在腰后的冰冷,目光从前方土着手里端着的左轮、步枪,乃至蒸汽步枪间扫过,最后落在了坐在疑似土着头领——一位轮椅男子——身旁,有着细长眉毛,蔚蓝双眼,即使被黑纱遮住脸旁也不乏魅力的女子。
“卡拉特,这是什么意思?”
同样被枪管顶住后背的达尼兹笑得很难看,在轮椅男子的目视下,将揣在夹克里的手抽了出来,双手举过头顶。
“‘烈焰’。”剃着光头,脸颊两侧留着发情胡须的男子缓缓露出笑容,就像是看到老朋友一样。
“我听说你刚杀了‘钢铁’和‘血色荆棘’?”
“要不然他们怎么会死?”达尼兹不甘示弱的反驳道。
卡拉特无所谓的眨了眨眼睛,没理睬“烈焰”不入流的话术,目光慢慢移到了“烈焰”身旁毫无特征的土着面孔上。
他仔细端详着这张看不出特殊的脸,又看了眼身旁那被遮住脸部特征的女子,嗓音低沉道。
“不是有一位冒险家帮助你杀了他们吗?”
“外面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呃......达尼兹忽然呛了一下,脸颊憋得涨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就在他被堵得不知如何反击时,站在他侧后的达尼兹突然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惊愕的举动。
克来恩拍了拍手,难以计数的恶心肉瘤突然翻动脸颊,充满土着特征的平常面孔转瞬变回了格尔曼瘦削且硬朗的样子,刀子般的视线投向双眉紧蹙,看起来随时可能暴起的女士,一字一句道:
“又见面了,‘疾病中将’。”
什么?
达尼兹听着格尔曼吐出的名字不由一愣,但屋内环成一圈用枪指着两人的土着虽然也是一惊,却出奇一致的身体紧绷,想要扣动扳机。
面对陡然拔高的灵性预警,克来恩左手霍然爆发金色,房间内除了卡拉特和特蕾西之外的土着都发出了凄惨的哀嚎,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场景,一个个双腿瘫软,倒在了地上,各式枪支散了一地。
克来恩收拢右手的五指,高举手杖化成的长剑抵着卡拉特的咽喉,目视本体肯定早已离开房间的“疾病中将”,嗓音澹漠道:
“我没有恶意。”
这是恢复了自由的达尼兹也反应过来,呵呵一笑,附和道:
“没错,他只是想大家都放下武器,好好聊一聊。”
卡拉特的脸色颇为难看,放在膝头的双手微微颤抖。
“放下武器?”
这哪里是放下武器,分明是单方面缴械!
不过看了眼随时可以轻易撕裂自己咽喉的长剑,卡拉特只能咽下怒火与惊慌,强行镇定道:
“看来阁下是‘疾病中将’的敌人?”
克来恩摇了摇头,看向了本质是借着镜子投射虚影坐在位置上的特蕾西。
“我怕希望和你合作狩猎‘血之上将’,你可以考虑一下。”
他这句话不像是请求,反而更像是命令。
听着陌生冒险家毫不客气的语气,本体已经移动到街道上的特蕾西飞速思考着利弊,反而露出了笑容。
“狩猎赛尼奥尔?”
“我凭什么相信你?”
克来恩仔细想了想,态度认真的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想要你手中的‘死神’文献,而且不想和你背后的那位半神或者教派产生矛盾。”
我身后的半神......他知道魔女教派?
特蕾西有些惊讶,想了想自己的处境,转而丢掉了脑内其他想法,切实考虑起了冒险家的提议有几分可能。
“但我还是不能相信你,或者说,我该怎么相信你?”
她虽然确定面前的冒险家同自己一样是序列五,但一直无法确定对方的所在途径,也不清楚对方的底细,更不用提海上的合作一直是靠拳头说话,现在丢掉船队,身边只有两个状态不佳中序列的自己丝毫没有在合作中保全自身的底气。
“‘烈焰’。”克来恩缓缓勾起微笑,提到了一个令所有人感到诧异的名字。
他没有理会一脸懵逼的达尼兹,平静解释道:
“我已经说服了‘冰山中将’,她委派‘烈焰’做我和她联络的中转,我可以交给你‘烈焰’的血液。”
“如果你觉得情况不利,随时可以用诅咒杀了他。”
“这样‘冰山中将’绝对不会放过我。”
狗屎!达尼兹震惊的看着打算用自己生命当作合作筹码的格尔曼,咬牙跺脚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怒视传递自己的不满。
但很可惜,克来恩不在乎达尼兹的抗议,特蕾西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烈焰’?”特蕾西扫了眼狂怒跳脚的达尼兹,蔚蓝双眼内挤满了嘲讽的笑意。
“他还不够格,如果是你的血液,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我的血液?
克来恩嘴角笑意更甚,同时明白这次洽谈已经碰到了成功的边缘,放下了抵着卡拉特咽喉的长剑,更加随性道:
“除了我的血液,你可以在‘烈焰’之外再加一个条件。”
他当然不怕魔女的诅咒,魔女诅咒是基于血液和肉体之间非凡联系的能力,只要登上灰雾,灰雾的气息能自动洗刷血液与本体之间的联系。
面对特蕾西的要求,他大可以交出血液,不过这种反常的举动只会激起“疾病中将”的怀疑,反而按照正常非凡者的行为逻辑,否决提议,更能赢得对方的信任。
当谈判走到死局,先提出对方不可能统一的拆屋顶,在引出开窗才是正常流程。
“第三方公证。”
果然,特蕾西没有死抓着克来恩的血液,指着轮椅上的卡拉特说道。
“他们在之前的献祭中获得了一柄有着海神气息的长剑,可以用来公证。”
“我们用那把长剑用来见证誓言。”
卡拉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随后恍然附和道:
“我没有问题。”
他紧忙抓紧这个机会,推着轮椅从身后一张毯子上取来了一柄状若小孩嵴柱的骨剑,双手捧到了克来恩眼前。
沾染海神气息的长剑,你当格尔曼是傻子吗?
达尼兹虽然仍气愤格尔曼把自己的生命随便当作筹码,但还是站在格尔曼的角度心中嘲笑了一番“疾病中将”。
稍微有常识的非凡者都知道,不能接触未知存在相关的一切物品,更何况格尔曼......
“没问题。”
蛤?看着格尔曼毫不犹豫地接过了卡拉特手中的骨剑,达尼兹下巴险些丢到了地上。
克来恩在心中默念“诡秘”的尊名,面色不改的握住骨剑,任由海神狂暴、血腥的灵性从自己的手腕处侵入。
风暴与无尽的嘶吼撕裂大脑,血红与蔚蓝混杂的色彩占据了克来恩的视野,他强忍不适在特蕾西澹澹惊愕中许下了誓言,随后不带一丝伪装的挣扎脱手,将骨剑还给了卡拉特。
“诡秘”气急败坏的训斥如约而至,克来恩全当没听见,整理了一下衣领,对特蕾西欠了欠身,笑容浅澹。
“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