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允和铩羽而归,同样遭到家人训斥。
徐家现任家主在鄂南任职,主母随任。
她的四哥在北骁军任左参将。
她十岁便随四哥来到成陵关,兄妹俩可以说长在姑母跟前。
到底只是亲戚,正经的大家长就是四哥徐今至。
徐今至与战死的王府次子华扬穿一条裤子长大,戎月进犯初始,他虽力战抗敌、身负重伤,但没能阻止华扬殉国。
几个月了,他的伤还没好,养伤至今,一直情绪萎靡。
好些天没出房门了,今日特地等在正厅。
“你过来,跪下。”
徐允和昂着下巴站在长兄跟前:“我做错了何事?”
徐至今怒拍桌子,用多了力气,马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苍白的脸颊弥漫着不正常的红晕,徐允和愧疚不已:“哥哥……”
徐今至再次拍桌:“跪下!”
侍女递上软垫,徐允和终究不情不愿照做。
徐今至缓了许久,吃了应急药,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姑母那么疼你,现在病重,阿角和王爷都有军务,就你一个闲人,不去床前服侍,成日在外头不着四六,忙些什么?”
徐今至撅嘴:“我知道耀叔跟你告状了,你什么都知道。”
“是啊,得亏是我知道,爹娘知道了会不会被你气死?那个云大锤不仅来历复杂,他还有家室,你是徐家唯一的小姐,去倒贴一个有夫之妇,你要脸吗?”
这话十分重,仆人们白了脸,纷纷下跪。
徐允和脸上有两分难堪,但梗着脖子:“哥,你这是偏见!”
“你从军多年,心胸应该比别的男儿宽广,英雄不问出处,管他什么来历,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爱慕这样的男子……”
“闭嘴!你一个待嫁女子说出这种话,简直有辱家门!”
徐允和狠狠喘气,“谁说我要嫁给阿角?我从小当他是兄长,实在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
“他不爱我我不爱他,勉强在一起也是一对怨侣,即便如此,华扬哥哥去了,姑母缠绵病榻,我也愿意为了你们嫁过去。”
“可那是从前,现在不一样来了,我见过云大人那样的英雄男儿,再也无法……”
徐今至急促的咳嗽,耀叔上前为他顺气:
“老奴斗胆,大小姐您少说两句,顾念一下少爷的身体。”
老嬷嬷端来止咳药,好一番忙碌之后,徐今至才停下来。
他指着自己的妹妹,指尖轻颤:“论英雄,你在这里几年了,北骁军里英雄少吗?便是华扬……功夫、出身、样貌,哪点比不过云大锤?”
“你当初看不上他,现在看不上阿角,却对一个样貌平庸、初露头角的男人产生兴趣,你是不是脑子进了水?”
“我……”
“云大锤的妻子能练兵、能带人执行绝密任务,现在是雪翎卫,她是军人,跟每一个北骁军一样的军人!你逼一个军人让出正妻之位,你想破坏整个北骁军的声誉?”
“你想让北骁军的士兵一边上阵杀敌,一边担忧自己的妻儿老小被人欺压?被北骁军自己王妃的亲人欺压?”
徐允和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傻傻摇头。
“我没有!”
耀叔松了口气:“大小姐知道错了。”
徐至今闭目休息了一会儿:“咱们家从小只有你一个女孩儿,虽然父母不能陪在你身边,但无论物质还是亲情,都给了最好的。”
“你可以任性,可以豪奢,但大是大非上不能错,云大锤和佛手现在全军瞩目,京城很快会收到消息,他们会享誉全国。”
“将来我们全都做了古,史书上也会留下他夫妇二人的名姓,你要让伴随他们荣誉的,是我徐家的万年恶名?”
徐允和全身都湿透了,眼泪夺眶而出:
“对不起哥哥,我错了,我一时被迷昏了头脑,没有想到这么多……”
徐今至却不肯轻易善罢甘休。
“你不是没想这么多,你正是看到他的无穷潜力,想跟他一起青史留名,所以做出如此龌龊之举。”
“徐允和,与阿角的婚事拖了这么久,从前都可以依着你,但现在对不起,时机不允许了,我已去信父亲,让他与王爷商定你俩的婚期。”
“今天的事不能外传,你身边那几个我已经换了,从今天开始别再出门,安心在家待嫁,省的姑母知道了伤心,也省的做出些祸家祸国之举。”
“什么?不!哥哥不要……”
她哭着爬到兄长身前,拉扯他的衣角:
“哥哥不要,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我会好好准备嫁给阿角,您别让我禁足……”
徐今至俯下身,盯着妹妹的眼睛:
“我还不了解你吗,认错态度诚恳,永远不会改正,今日哄的我心软,明天照样出门招摇。”
“允和,从前可以由着你,以后不能了,嫁了人你得收心敛性,再这样会害了自己,害了王府。”
徐今至抬手一抹眼泪,顷刻间换了副面孔,缓缓站起来:
“呵,这就是你,我的亲哥哥。”
徐允和嗤笑一声:“今日有什么不同?~你害死了华扬嘛。”
耀叔脸色一变,“大小姐!”
徐今至全身青筋暴起:“让她说。”
徐允和甩直了宽大的衣袖,缓缓收回腹前:
“人家断臂的早就下地回了军营,你腹部受了一箭却修养至今,又没伤到要害,养什么?”
“华扬哥哥死了,你却活着,你没脸面对姑父姑母,就急着把我推过去帮你说情。”
“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你要军功要前途为什么不自己去挣?靠妹妹、靠女人,得到的那些你亏不亏心?”
“是,云大锤只是长公主的奴婢,从前名不见经传,比不上你、比不上华扬华霄出身显贵。”
“可他一到战场便立奇功,短短时间光彩耀夺三军,他比任何男子都值得我的爱慕。”
“我心已决,要让我嫁给华霄,抬我的尸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