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陵关与京城万里之遥,但这里从来不是净土乐园,一直深陷政治的漩涡。
王妃的猜测一说出口,丁小的肚子顿时成了烫手山芋。
王妃躲在丈夫怀里瑟瑟发抖:“我们怎么办王爷?我本想着还有仗要打,不能让孩子不安心。”
“那女子的身份断断是配不上我儿的,但可以敲打一番,纳入府中为妾。”
“以正妻之礼迎娶是万万不可能的,阿角的妻子只能是允和!将来她若老老实实过日子,不至于兴风作浪,产下的孩儿若肖我儿,也可以给她一个容身之地,可现在……现在……”
华霄派了人去找武振,务必盯着丁小,不能让她跑了。
他在书房焦急的等待着,寒风拍打着窗棂,让人焦躁不安。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竟会面临如此两难的境地。
一个是生身之母,一个是此生挚爱。
唉,都怪他过于想当然,以为凭空冒出个孙子,能缓解母亲的丧子之痛,能让她跟自己一样欢喜。
事实却与他美好的设想大相庭径。
要是二哥还在就好了……
他再一次心痛的忆起去世的兄长。
北骁王走进书房,开门声惊醒了他。
“爹!娘她……”
北骁王抬手:“你不能娶她。”
华霄如遭雷劈。
“你答应了帮我说服母亲的啊!”
北骁王看着儿子脸上的胡茬,心很沉重。
他踱步走到太师椅前坐下:“阿角,你大哥不在,有些担子你该扛起来了。”
华霄蹲在父亲身前,眼里沁出泪水:
“我扛!不消说,什么担子我都扛!可这跟我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不冲突。”
北骁王抹了把脸:“她们能躲过所有人的眼线,为什么不真的藏起来,非要来北边?丁小胎相稳了才来,此前的五个半月在干嘛?”
华霄偏着头:“您说什么?您也怀疑丁小?那不可能!”
“我儿,现在不是她的孩子属于谁,而是那个孩子,在世人眼中,有可能属于雍王。”
华霄以前只是顽皮,不代表他是个傻瓜。
能做赵玦的小跟班,他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轻轻一点,他顿时想通其中关窍。
当今陛下昏招迭出,整个国家形不散而神散。
北骁军现在没了粮草之忧,解决了外患之后,下一步怎么走?
赵玦如果回京夺嫡,北骁军就是他最大的筹码。
这时候爆出他养着一个疑似雍王遗腹子的孩子,不仅会与赵玦之间生出嫌隙,还会成为京中势力的众矢之的。
等不到赵玦成功,那些人就会想方设法瓦解北骁军的内部构造。
外力一逼,北骁军任人宰割还是直接反了?
云枝是长公主府出来的,她看似追随赵玦而来,谁知道真正归顺哪一方?
他站起身。
这个孩子,他与丁小的结晶……
北骁王说:“她是个孤儿,九州镖局旧部虽被长公主收留,但阿玦来这里四年了,无法辨知他们是否已经背叛。”
“你去问问她,愿不愿意打掉腹中孩儿,如果愿意,允你纳她为妾。”
“不!我要她做我的妻子。”
北骁王疲惫的看着他:“王府唯一的少主母,不能是一个背景如此复杂,又没有任何助力的女人,你的正妻只能是徐允和,阿角,这件事你不能任性。”
在华霄的人到达之前,云枝和佛手已经跟武振打了一架。
但没用,出不去。
虽然做了伪装改了模样,但这么大个活人走出去,长眼睛的都知道是谁。
武振闷不吭声挨打,死活不让丁小走。
这个死样子倒让人不忍心下狠手。
云枝气急败坏:“你们很好啊,赵玦让你们听我的,你们只给华霄卖命。”
她的手往衣袋里探。
要用毒。
武振无声下跪:“锤哥,丁姑娘,战争还没有结束,角哥随时可能上前线。”
“吵架可以,打架都行,但不能一声不吭的藏起来,会让角哥丢命的。”
云枝含恨松开药瓶:“你很好,你大义!”
知道她心中不痛快,武振小声说:
“锤哥您别急嘛,等殿下回来,一定有办法说服王妃接纳丁姑娘。”
云枝怒斥:“有办法又怎样?谁稀罕嫁进那个破王府!”
王妃就算勉强让丁小入了门,凭她现在根深蒂固的阶级门第观念,若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怎么可能善待丁小。
恶婆母的苦她已经吃够了,凭什么让丁小再遭一遍?
两名纠察兵找上门来:“佛手今日为何无故缺席?”
云枝横在门前:“她不去了。”
“云大锤,虽然你立了大功,但目无军纪照样挨板子。”
“行啊,打我啊。”
武振挤开她,“没没没,佛手病了,请两天假,华霄将军知道的。”
但纠察兵不信,北骁军的军纪很严,他们不敢放水。
华霄的暗卫到来,才化解了一场干戈。
午后雪停了,华霄终于现身。
云枝从门槛上站起来:“你还有脸来?”
丁小的门打开,已经恢复了样貌:
“你进来。”
华霄冲云枝和佛手拱手行礼:“谢谢你们护着她。”
云枝冷哼:“你谁啊?犯不着。”
佛手踹一脚她的屁股:“你让人家好好说说话。”
云枝转身回了屋。
丁小住在西厢,里面暖洋洋的,两只柿子在茶炉上刚烤出汁水,空气里有一股细丝丝的焦甜。
“王妃还好吗?”
“你不请我坐?”
“请坐。”
两人分坐茶炉两侧,丁小又往炉子上放红枣和花生。
“是院子里摘的柿子吗?”
丁小点头,用竹夹取了一个,放进瓷碟中,搁在他手边:
“我最喜欢这个程度的味道,你尝尝。”
华霄视线粘在她脸上:“以前我们一见面就是打架,后来你话都不跟我多说两句……想不到你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丁小笑着,右手放上腹部:
“人总是会变的。”
华霄眨掉眼中的湿润:“我能再听听他吗?”
丁小抬眸:“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