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志还在云里雾里,云枝已经选好了二十个人。
收工。
第二天,她跟费序打了声招呼,只留下四个,其余十六人全部拉上大街。
“咱今天开始征兵,我能不能做千夫长,你们能不能做百夫长,可就看各位神通了,咱们已经晚了两三天,别人早就开干了,废话少说,动手!”
北方战事吃紧,有了华霄亲自下的征兵令,有志男儿纷纷来投。
南北通路已经畅通,除了鸦城本地人,南方也来了许多壮丁。
他们或者怀着一腔报国热情,或者仅仅只是在刚过去的旱灾中失去了家园,只想吃口饱饭。
没关系,都是兵源。
二十个士兵刚被她选上,马上就有这么大的奔头,一个个干劲十足。
云枝自创了好几个朗朗上口的口号,让人制作成横幅。
官方征兵就没有她这么财大气粗的,含恨看着她将大半兵源吸引过去。
范大志作为鸦城守卫战的第一勇将,如今赫赫有名的千夫长,被征兵处拉来做门面。
两兄弟昨日还你帮我写信、我帮你掌眼。
今天抢起人来,那是丝毫没有心慈手软。
这边说范大志上阵杀敌以一敌百,升迁速度前所未有,跟着这边前途无量。
那边说云大锤机智矫捷,曾深入敌人内部,骗得敌人团团转,还是费序大人亲信,跟着这边更是明智之举。
搞到最后,两边打起了擂台。
云枝忙得满头大汗,拍着桌子骂范大志:
“以后别叫我给你写家书!”
范大志不要脸的吐舌头:“不帮我写家书就不请你喝喜酒,略略略略略~”
到底范大志气焰弱一些,不与云枝正面抗衡,自己个开道,叫人敲锣打鼓转街宣传。
云枝当仁不让,叫人举着横幅去了另一条街。
忽然,她猛地后退两步,揉了揉眼睛看向不远处的拐角。
她身边有三个人,无论征兵多么热火朝天,始终跟不关自己事儿似的不感兴趣,从始至终只紧紧看着云枝。
这三个也是二十人当中,身手最好的。
云枝又是一揉眼睛,墙角那姑娘发现了,扯头巾蒙了脸拔腿就跑。
云枝大力一拍武振肩膀:“给我抓住她!”
一声令下,武振如一股疾风掠出。
剩下两人则一左一右将云枝护得密不透风:“可是发现戎月细作?”
云枝摇头。
如果她没看错,那应该是吕巧儿。
那日不让她与刘二妞南下吗?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武振不一会儿便折返:“属下无能,叫她逃了。”
云枝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算了。”
又过两日,手下对征兵一事已经比较上手了,云枝从这件事里解放出来,开始有空逛了个街。
这个城市虽不大,但有许多内地难得一见的东西,云枝想到橘城和京都那些人,想买些东西寄给他们。
尤其是两个小孩儿。
在赵静喜和卫铭心里,她已经去世了,那俩小豆苗不知伤心成什么样。
卫铭已经到记事的年纪,算算时间去西山书院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习不习惯,有没有受欺负。
唉,赵静喜想她的时候有没有哭啊?
那孩子从前张嘴就嚎,引得大家都去哄,后来难过只是闭着嘴,连掉眼泪都是没有声音。
不能想,一想就心酸。
还有全大,不知道他的伤还疼不疼,丁小回去没有。
至于佛手,但愿不要骂她骂得太狠。
逛了许久,买了许多东西,武振三人都提不下了。
经过仁心药房,云枝听闻这是鸦城最好的药堂,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奇珍药材可以买给全大。
刚到门口,两个打下手的男子架着一个灰衣姑娘扔出来:
“去去去!我们这里是正经人看病的地方,不看脏病。”
另一个少女也被从里面扔出来,跪在地上昏迷那女子身边:
“求你们行行好,救救我姐姐吧!”
她面朝药堂大门磕头,原本出水芙蓉的脸蛋灰扑扑脏兮兮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大夫开恩救我姐姐!”
药堂一位三十多的妇人来到门口看了一眼,回头冲里面道:
“到底给人几分尊严,让扶到我屋里吧,我坐完诊再给她看,不耽误前堂的事。”
里面走出一个儒雅的羊须男子,桀骜的对那妇人说:
“凌大夫别忘了,整个鸦城只有我这里容得下你这个女大夫,我们药堂从来不治烟花女子,你要给她治病就从我这里出去,从此别再登我仁心药房的大门。”
人在屋檐下,凌大夫只得低头。
儒雅男子向周围看热闹的一拱手:“让众位见笑了,且自忙去。”
磕头哀求的少女见状,只得扶起地上的女人,为她擦去脸上的灰和嘴角的血,伤心道:
“姐姐,对不起……”
女人气若游丝,“别哭了。”
有路过的人往两人吐口水:“不要脸!”
“自取其辱!”
云枝深呼吸,走上前去:
“巧儿。”
吕巧儿身体一僵,缓缓回头,陡然间泪如雨下:
“恩公……”
云枝今日穿着便装,但她连日来满大街吆喝征兵,配合她战场上的机智表现,但凡见过的都对她有印象。
药堂门口的儒雅男子匆匆走过来:“云长官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可是有什么需要?里面请,里面请!”
云枝的视线略过他讨好的脸旁,只看刘二妞与吕巧儿。
刘二妞挣扎着要给她行礼,云枝按住她的肩膀:
“怎么还在鸦城?”
吕巧儿跪着,流泪道:
“姐姐诓我……说好的一同去京城,她将我骗上马车,自己却不肯走。”
眼泪将她脸上的脏冲刷成一条一条:“她将银子全给了我,自己却留下来,她病成这样,留下来怎么活啊,我便不能去了……”
刘二妞眼见已经到了垂危之际,呕出一口血。
吕巧儿连忙扯起衣襟为她擦去,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
几日前还明艳动人的花魁候选,现在与一个乞儿无异。
刘二妞摇头,有些愤怒的拍了下吕巧儿的手:
“让你走……为什么……不听话!”
吕巧儿只是哭,“恩公,大家都是人,凭什么我们捧着银子却不给我姐姐治病?药房欺人太甚啊恩公……”
云枝看向儒雅男子:“你是这里堂主?”
儒雅男子点头,“竟是云长官旧识,不过我们祖上有规矩……”
云枝右手背到身后,已经握起了拳头,皮笑肉不笑的:
“什么规矩?祖师爷教你悬壶济世,你将病患分三六九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