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这神奇的药丸为何方高人所做,一股子泥味。
半点都不高级。
雪桐腹诽着。
余下两人起先还在惧怕犹豫,见状唯恐落后惹恼云枝,真被丢在院子里一整夜,只得吃下。
云枝总算放心了,轻拍双手:“那就都歇着去吧,今日晚了,明儿个给你们请郎中。”
这是存心要让她们受些苦头。
夏嬷嬷与青栀连毒药都吞了,此时也计较不了其他,惨白着脸,相互扶持着回了下人房。
雪桐一声不吭去烧水,佛手跟着云枝进入上房:“你哪里来的那种毒药?”
云枝将小瓷瓶随意往桌上一扔:“嗨,我跟话本上学的,世上真有那种东西吗?”
佛手傻眼:“那你给他们吃的什么?”
“泥巴搓的啊,你也想要吗?要多少我有多少。”
从知道有可能出府独居那天她就开始准备来着。
佛手:……
简直了!
四个下人一下伤了俩,让雪桐守夜简直不要太顺其自然。
云枝让佛手去睡了,拉着雪桐躺在一张床上。
雪桐惶恐不安:“小姐,奴婢身份低微……”
云枝双目含泪:“如今我又是个什么身份?雪桐,你省吃俭用给我塞吃食,我才能平安长大,你对我恩重如山,以后我们名为主仆实为姐妹。”
过往种种扑面而来,雪桐也泛起了泪花。
这世道谁活着都不容易。
她长云枝几岁,上前将娇弱的女孩儿搂进怀里:“只要小姐恕奴婢僭越,以后奴婢就是你的姐姐。”
云枝抹掉泪:“好,我给你抹药。”
她从枕头下翻出药膏,捉住雪桐的手。
雪桐才十九岁,但在膳房后厨干了多年粗活,满手的伤痕和冻疮。
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她想将雪桐养好。
“奴婢……”
“嗯?”
“我自己抹。”
药膏是云峥给的,滋润止痛还有一股幽香。
云枝看着她抹完手,“脚上有吗?”
雪桐停顿片刻,脱了薄薄的袜子,也是一片惨不忍睹。
云枝抱膝看着她:“晴樟姐姐呢?她还好吗?”
雪桐沉默许久,等穿好袜子才说:“她……挺好的,应该买好了宅子,等知道我们的消息,肯定会找过来的。”
云枝知道中间的停顿代表什么,拉她躺下:“都过去了,你留心着别让她和那两个碰见,后面我有别的事交给你们。”
两人挨得极近,感受到彼此身上传来的热量,睡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翌日,云枝一早起床,吃了晨食便要出门。
若夏嬷嬷两人还好手好脚的,肯定会搬出侯夫人的名头拦着她。
可现在两人有心无力,且都被莫须有的毒药吓破了胆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枝带佛手出门。
云枝还想带雪桐来着,但得给两人请郎中和看家,还要防着两人给府里传消息。
必须留下雪桐见机行事。
第一次以自由人的身份出现在街市上,云枝几乎是无所适从的。
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朝哪里走。
佛手起先以为她有个目的,不一会儿觉出真相,无奈一叹:“你出来是想干什么?”
云枝茫然的看着她:“我也不知……我想了解这个世界。”
佛手告诫自己别对主子产生同情心,她没那资格。
“西街有说书楼,讲天南海北的故事,去吗?”
云枝转身跟着她走:“你自从进了春山院也没怎么出来过,怎么对京城如此熟悉?以前也在这里吗?”
佛手沉默。
路过牙行,云枝忽然驻足。
夏嬷嬷和青栀二人不可能永远老实,以后最好还是找个借口赶出去。
雪桐和晴樟要设法送走。
要做到这些,都需要有自己的人手。
佛手始终听云峥的,用起来总之隔一层。
自从去了春山院,她就从良民变成了奴籍,身契在云峥手里。
若她猜的没错,张氏能如此轻易放她出来,肯定将她的身契要过去了。
但那并不打紧,本朝法度,奴仆亦可拥有自己的私产。
而且,大仇得报那日,若侥幸还活着,她也决定换个身份生活。
那轻飘飘的两页纸对她根本无关紧要。
带着佛手走进去。
说明了来意,牙行婆子立马带了十来个十五六的小姑娘过来。
近来朝局动荡,典身为奴的良家子特别多。
云枝问了几个问题,选了三个看起来机灵老实的,让婆子送去槐花弄交给雪桐。
准备付钱时,听佛手咳了一声。
她看过去,佛手凑近来小声说:“那俩估计还有一阵好养,今早雪桐姑娘做的朝食……”
她面色赧然:“咳咳……我也厨艺不精。”
云枝回想起今早惨不忍睹的早餐,顿悟,对婆子道:“劳烦再为我寻个利落干净的厨娘,不,两个。”
佛手眯起眼睛笑,满意了。
买好下人,云枝觉得饿了,两人上街买了两个热腾腾的胡饼,站在街边就啃起来。
佛手吃完一个嫌不够,但不好意思说,云枝虽也饿但胃口小,吃了一半就吞不下去了。
看着佛手欲言又止。
佛手眼睛东看看西看看,最后朝她伸出手。
云枝欢喜的将胡饼给她。
佛手边吃边笑。
街边酒馆的二楼,临窗处有个穿胡服的少女 托腮看着楼下街市,久久没挪目光。
侍女探头看了一眼,愤愤道:“郡主别为那种人污了眼睛。”
赵思怡有些出神。
街道上的雪未化,堆在道旁沾了泥污非常肮脏。
行人幢幢。
但她光站在那里,莞尔一笑,连冬日难得的阳光都眷顾她。
“她这么漂亮,怨不得世子喜欢她。”
侍女被气到了,红着眼上前关了窗户:“有两分姿色又怎么样?与您相比就像那地上脏污的雪。”
赵思怡看向侍女,没说什么,只轻叹了口气。
云枝恍惚听到关窗的声音,抬起头,但什么也没看见。
只感受到阳光照耀在脸上的温暖。
等佛手吃完了,两人欲去听书楼,斜里突然冲出来一个小家伙,抱着佛手的腿。
两人皆是一愣。
小孩儿穿得普通,但一看就很暖和,戴着个灰鼠帽子,只露出半张脸。
抬头对着佛手软软糯糯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