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半个月的走访打探,基本摸清了土司部落大致分布,也从山下采药人那里知晓侧峰有一条小道直通土司老巢。
因着地势险峻,只有崖壁上一条约莫两尺宽的小道蜿蜒向上,所以防守极为薄弱。
长随阿旺见梁锦南久久盯着沙盘上的小道沉思不语,不由骇然,“将军,您真想冒险从这条路上山,这太危险了,一不小心便会坠落江中,九死一生啊。”
梁锦南默然,他实在太想平叛立功了,皇上这次白纸黑字写在书信上,只要平叛成功,就会赐婚,不同于上次口头承诺,应该不会反悔了吧。
沉默良久后才怅然答道:“阿旺,我知道这条路艰险,但险中求胜,才是我们军人的本色,这条路虽然险峻,却是一条捷径,能最快获胜,只需要少量的人就能打进到老巢,总好过一万朝廷大军在此耗着。皇上本意是要速战速决的,就这么做吧,等到除夕那天,大家都准备过年时,出其不意发动进攻。”
除夕上午,随着战鼓的隆隆响起,两军对峙于险峻的山脉之间,土司队伍占据四处高地,紧闭山门,以逸待劳,峡谷中,朝廷军分为四路,用带着火焰的箭矢射向山门上的城墙,牵住他们的主火力。
梁锦南则悄悄带领精兵摸上侧峰,他们沿着那条蜿蜒曲折的小道,悄然向土司部落老巢摸去。
山路崎岖,每一步都充满了艰难险阻,年前下过一场大雪,路面又湿又滑,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稍有不慎便会坠入那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才走了一天,就有不少士兵滑下山路,掉进岩壁下,树丛里。粱锦南只得亲自上阵,带着有些功夫的士兵慢慢攀岩而上,又过了一天,堪堪摸到山寨下十几丈远的距离,抬头看去,根本就爬不上去了,崖壁如刀削一般,寸草不生,踩脚的地方都没有。
梁锦南跟副将一商量,上又上不去,原路返回又不甘心,索性用火攻,放火箭去烧。
“传令下去,准备火箭!”梁锦南沉声下令。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支火箭带着炽热的火焰射向山寨。
山寨上的人一下惊动了,留守的土司士兵反应迅速,借着高处的优势,朝廷军在崖壁上的动静一清二楚落在眼底,简直就是一个个活靶子,来了个以牙还牙,也用火箭射击崖壁上的朝廷士兵。
崖壁上的士兵陷入了一片慌乱,躲避着火箭的攻击,狭窄的崖壁却限制了他们的行动,好几个士兵躲避不及,被火箭射中,惨叫着从崖壁上坠落,消失在树林中。
梁锦南站在崖壁边缘,看着眼前的惨状,心里明白这次行动已经失败了,如果再继续下去,只会让更多的士兵丧命。他扯着嗓子大喊:“快,快往回撤!”
他的喊声,引起了土司寨子弓箭手的注意,乖,领兵的将领,可不能让他跑了。
几支火箭呼啸着朝梁锦南射来,他迅速侧身躲避,扬起长剑打落了第一支火箭,紧跟着又是一支火箭朝他头部飞来,仰头躲避,脚下一个不稳,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前扑去,直直坠下,没入岩壁上横生的树枝,再也不见人影。
悬崖边,风呼啸着,夹杂着士兵们的惊呼声。阿旺只觉得一阵眩晕,他急忙抓住身旁岩石横生的灌木,勉强稳住身体。瞪大眼睛,拼命寻找着梁锦南的身影,下面是一片密集的树枝,再往下就是幽深的峡谷。
阿旺眼睁睁的看着人坠下悬崖,梁锦南这是九死一生,他却无力施救。
副将果断地下令,“快!大家都撤回去,赶紧下去找人!务必要找到梁将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安阳战场无比血腥惨烈,上京城里却是一派欢乐祥和的新年气氛。
除夕夜里,戌时许,一年一度的皇宫放烟花活动如期举行。
离宫外最近的崇文殿门楼上,楚云琪带着宫里诸妃,在城楼上观景点欣赏烟花。
烟花升空的时候,楚云琪看向坐在右手边的江汐瑶,她脸上不悲不喜,那双曾经充满灵气的眸子,如今却像两汪深潭,死气沉沉。这些绚烂美丽的烟花,在她脸上掀不起任何波澜,心态被岁月磨砺得如此淡然。
楚云琪记得,多年前的那个除夕夜,江汐瑶站在树下看烟花,笑容有多么璀璨,人群中匆匆一瞥,自己就决定留在她家躲避追捕。
一朵朵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看烟花的宫妃们不时爆发出兴奋的叫声,江汐瑶一声不吭,安静的坐着。
楚云琪开口问道:“阿瑶,今晚的烟花可美?”
“美则美矣,终究不过是一瞬的绚烂,辉煌之后,便是无尽的沉寂,看了徒添伤感。”
楚云琪听罢,默然无语,随即转头望向那片漆黑的夜空。一朵朵烟花如同盛开的花朵,在夜空中绚烂绽放,又迅速凋零,化为点点火星,最终消失在黑暗中。他知道江汐瑶所说的,不仅仅是烟花,更是她内心的写照。
烟花放完后,楚云琪令众妃退下,只留江汐瑶说话。肖雅有些不情愿,小声嘟囔着,“今日是除夕,皇上不陪臣妾守岁吗,祖宗规矩也不要了吗?”
楚云琪板着脸,“皇后不必如此提醒,孤自有分寸,迟些会去的。”
肖雅不敢违抗楚云琪,只得恨恨的剜了一眼江汐瑶再离开。这个女人也不知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皇上对她情有独钟。
城楼上只有他们俩人了,楚云琪这才转向江汐瑶,流露出一丝温柔:“阿瑶,那年在你家养伤的那个除夕夜,阿瑶整夜陪着孤,你可还记得。”
江汐瑶目光沉沉的看着他的脸,语气平静,“皇上还记得我救过您的性命啊,那晚救皇上的不止有我,还有梁锦南,皇上临走时许下的诺言,竟是一个也没兑现。”
楚云琪微叹,“阿瑶,我有很多的苦衷和不得已,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你懂的,你就这么恨我,不愿留在我身边?”
江汐瑶垂下眼帘,避开楚云琪灼热的目光,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异常清晰:“皇上,苦衷与不得已,并不能成为违背诺言的借口。您既已送我和亲,又何必再强留我,放过我,对大家都好。”
楚云琪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伸出手,想去握江汐瑶的手,却又僵在原地,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
“阿瑶,我知道我亏欠了你们很多。但我真的有很多为难之处,有些事情,并非我能够左右。你实在不愿留在我身边,过些日子我放你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