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您要回老家吗?打算哪天走?用我送您吗?”
面对冯勇的咋呼,杨庆有踢了他一脚,笑骂道:
“就你事多,盼着我不会来了是吧?抓紧买酒去吧,不用你操心。”
“好嘞哥,那等明儿您买完火车票,我再找您。”
说罢,冯勇跟在阎解成身后,消失在白茫茫的大雪中。
雪越下越大,一下午的时间,地上便积了厚厚一层,老天爷好似要报复性的把亏欠了春夏秋三个季度的雨水,都要在今儿还回来。
杨庆有前身和前世两辈子加一起,貌似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他一直以为鹅毛大雪是夸张的修辞,没成想竟然是形容词,站门口向外伸出手,雪花吧唧掉手心上,就是浓浓的一坨。
分量感十足。
“彻夜不停歇,拂晓映窗前,润物悄无声,瑞雪兆丰年。”
杨庆有很罕见的拽了几句诗,这才关门进屋,收拾家伙什做晚饭。
或许是真应了杨庆有拽的那几句诗,大雪下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推门出屋的杨庆有被吓了一跳。
地上的雪如同被人故意堆盖一般,一脚下去,直没脚脖子。
这雪下得好哇!
杨庆有美滋滋的关门回屋,套上高筒棉皮鞋,端起脸盆出屋洗漱。
此时,前院的阎埠贵已经起床,这会儿已经拿着大铁锨开始清理门口的雪。
“早啊三大爷。”
阎埠贵抹了把汗,回道:
“嗯,庆有起了,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杨庆有随口回道:
“嗐!我专门请了假,打算回老家探亲,这不早起去买火车票。”
进入深冬之后,天亮的越来越晚,虽然现在才刚蒙蒙亮,院里邻居大部分已经起了床,洗漱的洗漱,排队等铁锨的等铁锨,总之很热闹。
蹲门口刷牙的李强闻言咋呼道:
“哎呦喂!我说你小子也该回老家报个信了,婚都结了有一个月了吧?”
“差不多,差不多。”
杨庆有乐呵呵的回了句,便走向水龙头旁,开始排队。
大冬天的,四合院住户的生活着实不容易,大伙费了两壶热水,都没把水管里的冻彻底化开。
这会儿水龙头流出的水,都赶不上刘师傅两岁多小儿子撒尿的水流大。
大伙只能哆嗦着排队取水。
其他人一听说杨庆有要回老家,个个热情的跟他搭话,嘱托出远门在路上的注意事项,尤其是坐火车,恨不得把听来的各种小道消息都给杨庆有说一遍。
其实,前院里这帮人,正经坐过火车的没几个,平日里对火车的最大了解,也就是站铁路边远远的瞅过两眼。
甭说坐了,连火车站都没进过。
面对他们的热心肠,杨庆有还不能说啥,更不好反驳,只能老实点头听着,直到接上水,才落荒而逃。
别以为六十年代就没春运。
异地工作上学的人,没哪个不想回家过年。
也就是杨庆有走的早,没赶上春运,要是等苏颖放寒假一起走,非得好生体验一把早年间被黄牛支配的恐惧。
就这,他也差点没买上当天的票。
幸亏狮城处在交通枢纽泉城至京城的中间,过路班次多,杨庆有这才勉强买上当天下午的票。
买完车票,又踏着积雪走回四合院,然后跟冯婶好生交代了几句,托她看好家,顺道把自行车留在老冯家之后,这才回屋躲着烤火。
等吃过午饭,才背上早就收拾好的行囊,踏上去火车站的漫长雪途。
“同志,小同志,麻烦让一下,不好意思哈!我行李有点重。”
“没事,没事大妈,您坐着,我帮您放上去。”
帮对面老妇人把行李送上头顶的行李架,杨庆有坐下后,看着窗外拥挤的人流,傻傻的发愣。
绿色梆硬的座椅,坐上去后腰背被捋的挺直,漏风的大玻璃窗,呼呼的往车厢内灌寒风。
身后还有一老头儿,举着刚卷好的烟叶,吧嗒吧嗒的抽着。
过道隔壁的座位上,一中年妇女正努力安抚怀中娃娃大哭的儿童。
耳朵里还传来远处大喇叭里,车站服务人员催促旅客尽快上车的喊声。
嘈杂、复古,让人恍如隔世。
随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况且况且声,列车开始缓慢移动,正式开往南方。
杨庆有的座位紧靠过道,也得益于此,他能把腿伸在过道中,不至于那么憋屈。
这年头的火车,除了装修简陋,跟后世的没区别,座位中间的空档也就巴掌宽,坐上去紧巴巴的,得蜷缩着腿,要多别扭就多别扭。
对面老妇人可能是回老家探亲,穿的虽挺干净,但那身大棉袄棉裤也忒肥大了,她往对面一坐,杨庆有连放腿的空都没有。
或许是身在北方的原因,火车上的治安并没有邻居们说的那么差,也没有杨庆有上辈子所看的影视剧中那么差。
自打上车,直至出京,他也没瞧见预想中的小偷小摸。
杨庆有猜测,这可能归功于现状的购票制度,没介绍信,没工作单位,没正经理由,压根买不上票。
不像后世改开后,是个人就能买票。
再加上此时流行穿旧军装,车厢内至少有一半的男性都是此等扮相。
估计小偷就是想下手,也得再三犹豫片刻,惊恐惹上不该惹的人。
狮城离京城说远也远,说近也近,中间只隔着三个车站,两百多公里。
但为什么又说远呢?
按照六十年代普客四十公里的时速,再加上中间停靠的时间,两百公里,得跑六七个小时。
也幸亏杨庆有买票时多嘴问了几句,否则非得在火车上急死不可。
下午四点上的火车,下车时,竟然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
两百公里,七个小时,他也是服了。
从白天到黑夜,从白茫茫渐变成灰蒙蒙。
出了站口,裹紧棉大衣,望着黑漆漆的道路,杨庆有竟然有股子想逃离的冲动。
妈的,早知道买明儿一早的火车票了。
这大半夜的,也没个路灯,都特么不知道该去哪,才能熬过一夜。
得。
回吧!
想找地儿住,还得回车站问工作人员。
虽然刚才乱哄哄的下了不少旅客,但杨庆有却不想找他们打听。
主要原因无非是黑漆漆的环境,触发了前身逃难时的罪恶经历。
出门在外,人心险恶,不可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