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蓬莨大军正在沿着蜿蜒的山间小道缓慢前行,犹如一条迷失在黑暗中的蛇,正蛰伏于草丛之中。
身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恰如山谷间飘忽的雾气,让人难以捉摸其真实位置。寂静笼罩山谷,只有马蹄声、兵甲声,和树叶摩擦的沙沙声混杂在一起,让人心生不安。
严淮屹带领的那一队前锋已经很久没有传回消息,这边,几位领头的将领挣扎着在黑暗中寻找方向,但山路的弯折和树木的阻隔使得他们越走越迷失。
“真是奇怪!这大晚上的,路都看不清,这怎么走啊?”
“就是,还不准我们用火把,只能几人打一盏小灯,还不如瞎了呢!”
“嘘!”一名士兵转身拦住方才说话的人,“将军说了,今夜这个叫…奇袭,要一举拿下敌营,你们几个别废话了。”
白日的山林和夜晚的完全不一样,至今仍然有人想不通为何新上任的严将军会在未探过路的情况下贸然下令行进,所以怨气颇深。
然而军令如山,哪怕步伐颠簸无序,也只有继续。
似乎是到了半山腰,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林地。
没有树枝的遮挡,众人松了口气,抬头望天,除了星河,还有营寨通体漆黑的暗影,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脚步声在这会儿显得格外清晰,每一声呼吸都十分响亮。
就在这时,一道刺耳的箭矢声突然划破夜空——紧接着,成千上万的黑影从山林间如鬼魅般闪现冒出,眼前一片混乱。
“啊!”有人惨叫一声,中箭倒地。
“不好,有埋伏——!”
密集的箭雨如黑暗中的流星雨般倾泻而下,撕裂夜的宁静。
蓬莨大军的士兵们猝不及防,惊恐地意识到他们已经遭遇了一场精心策划的埋伏。山顶处冒出来的那些人影一个个矫健地拉开弓弦,映入眼帘的是弯曲的弓形和准备第二次发射的箭矢。
“散开!都给我散开!”
领头的将领骑着马,挥舞手中弯刀,大声怒吼试图挽回局势。
四面受敌,心头恐慌,有人怀疑自己的判断和决策,每一个树影、每一个风声都能让他们感到战栗。
就在此刻,大批巨石如洪流般从天倾泻而下,由坡道汇聚至这唯一的开阔平地,彻底打乱蓬莨军的阵脚。
怪石滚动快如闪电,粉碎防御,撕裂队列,巨响过后,只留下一片废墟和哀嚎。
呐喊声、兵器碰撞声、箭矢射击声,士兵们在路径上仓皇躲避,但往往无处可逃。一些人被直接命中,身体瞬间被压成扁平,骨骼断裂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另一些人则被飞溅的石块击中,痛苦地捂住伤口,继而倒地不起。
说要奇袭,却不想他们自己却遭了奇袭。
众人在林间四处奔走,战线在埋伏下迅速崩溃,无数士兵惨叫着倒下,血染林间的泥土。
蓬莨军陷入绝境。
恰在此刻,山脚下忽然出现了异象。
大批骑兵如疾风般从狭道中挤着涌出,火把高举,照亮夜空,他们的旗帜鲜明可见,上书“高”字,赫然是蓬莨从安县派来的援军。
宛如一道闪电,蓬莨援军越过最后的几块怪石,直指远方的营寨大门疾驰奔去。
蓬莨士兵总算看到了希望。
严淮屹带着一行人,从远处的山林中悄然现身。
他绕路将先锋人马带去了山谷深处,意在切断蓬莨主力军队的消息,再传回错误的信息制造混乱。直到听见厮杀声原路返回,没想到,等他们冲出树林,却看到这样的光景:
整座山仿佛被点燃,火把的光照亮了半边天,自半山腰一路铺满至山底。
他来不及反应,只觉得无措又愕然:“这是…援军?” 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疑惑,身边的士兵们同样震惊,看着那片火海,满是迷茫。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兵拼尽全力靠近,在混乱中喘着粗气大声喊道:“严将军,总算找到你了!李大人有请!”
抬眼,对上骑马而来的李元,笑容依旧,驾马移至一旁,听他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呵呵…严将军从军经验不足,可能没想到,这傅家的行军风格向来狡猾,只说带着几批人马贸然夜袭还是太危险了。早在你计划今夜之前,我已经预料到了一切。瞧,我不仅调来了援军,而且是五万大军,现在山下的营寨,以及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我们的人。”
严淮屹再也绷不住面上的从容,伪装瞬间破裂,震惊和慌张如电流般贯穿全身,他猛地抬头,目光急切地投向远处被火光逐渐围绕的营寨,
这是他最不愿面对的。
李元敏锐地捕捉到了严淮屹的异样,微微挑眉,问道:
“严将军神色有异啊,敢问是为何紧张?”
李元的声音被严淮屹隔离在耳外,他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实际上,心脏已在胸腔内疯狂地跳动,每一次脉搏都敲打着理智和情感的边缘。
又一次害了公主。
看着眼前人满头大汗,仿佛一触即碎,李元转了转眼,探究地开口:
“严将军,究竟是何事如此惊慌?我等七万人马杀他五千人,此战必定大捷啊!”
眼前一黑,莫名的眩晕感袭来,也许是呼吸太过于急促,让严淮屹承受不及。李元刚要假惺惺说几句关切的话语,严淮屹却已调转马头,二话不说用力一挥鞭冲向远处的营寨。
这边,藏于巨岩之后的傅行君目光锐利,自然是瞧见了这火光通天的一幕,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不好…蓬莨竟派来了援军。”
身旁的亲信立刻询问应对之策,声音中带着不安:“大人,这该如何是好?”
傅行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喊道:“此处地形险要,易守难攻…蓬莨援军已至,速传令下去,只需守住大门,绝对不能让他们进来!”
门外,蓬莨军如潮水般涌来,挥舞武器,喊杀震天,试图冲破门外的防线。每一次撞击,都激起一片尘土,都让营寨的地面颤抖,大门上的木板发出痛吟,随时可能倒塌。
营寨的各个入口,箭矢精准射中敌军的盾牌,或是咽喉;石块犹如雷霆之怒,落在蓬莨援军阵列中,砸开一片血肉模糊;长矛手迎面刺向敌军,鲜血飞溅,惨叫声此起彼伏。
渐渐的,营寨内的箭羽、石块告罄。
蓬莨援军的脚步踩过血污和残肢,冲锋如同洪流,势不可挡,尸山在他们脚下崩塌,鲜血浸染大地。
血与火交织,大门终于在一声巨响中崩塌,黑压压的一片人马纷纷涌入营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