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儿?”
看清来人的模样后,江易秋惊讶地喊出声。
“殿下!”舒儿气喘吁吁,衣衫被汗水浸湿,显然是一路驾马狂奔而来。
“什么事?你怎么还追到这里来了?”
舒儿努力地调整呼吸,向眼前的殿下行过礼,然后迅速地掏出一封看起来已经有些皱褶的密函。
不过扫过两列小字,江易秋的眉头就再也没松开过。
“殿下,这回又是怎么了?”
“高子迟占据瀚云台不出,朝中百官无人能劝,太子整日把自己关在东宫,不议朝政,父皇……”她停顿,“父皇依旧不早朝,朝堂之上连日不见父皇身影闹得人心惶惶,皇都已经有了天子暴毙的谣传。”
在旁听着的侍卫和舒儿几乎异口同声:“什么?”
“还有一条——李青洵她…寻吉州刘校尉一案案卷无果。”
难以言喻的不解和愤怒涌上心头,朝局动荡提前了整整十年,这现实让她大失所望。
不过,好歹不全是坏消息。原以为皇兄、皇嫂皆受人胁迫,现在看来,却是皇兄不知何故埋头东宫,不理外界之事,至少是暂无性命之忧。
江易秋深吸一口气,气愤地将薄薄的一张纸笺撕碎,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明日就启程,咱们去穆州,一刻不得耽搁。”
丹县位于茯州北部,要进穆州并不远。奈何穆州地广人稀,这儿离她外祖家所在的北原县可谓千里之遥,加之马车不能像单匹马一般疾驰,众人走走停停,哪怕是快马加鞭也整整行了一月有余,直至彻底入冬。
进入穆州后,雪路难行,很少再收到平陵传来的消息。
大雪纷飞,窗棂斜映梅枝影,瓦上霜花似锦绣。
途经一片房屋,马车颠簸行至北原县练武场最终停下,轮廓在被白雪覆盖的空旷中若隐若现。
“公主,我们到了…醒醒。”
侍卫试图唤醒在车内睡晕过去的江易秋,可是,不知是因路途颠簸还是因为昨夜贪练剑法,她此刻仍旧困得睁不开眼,再加上天冷本就容易力乏,她干脆压着侍卫的双臂不让他有所动作。
“传令兵早就来报,表哥要再过半个时辰才能到…啊…”她打了个哈欠,“再等等不迟。”
天气冷了,公主似乎更爱抱着他、黏着他,将他当做人体火炉,不仅要与他贴在一起,还要把冻得冰凉的手顺着他又紧又窄的衣袖一路向上抚摸,直到他求饶为止。
记得,还未见到下雪时,舒儿就提议要烧个炭火盆来摆在车里,还嘱咐他要记得开窗,却不料让公主一句粗暴的“别再提这件事”打断,此事便没了后续。
严淮屹自幼修习内力,这样的冷也能抗住几分,可是,北境之寒哪里是公主这种任性能够抵挡的。他只好抱来衾被、斗篷将她团团围住,再时时催动内力、夜夜环抱着她,才能不让人冻着。
见她一脸受用的愉悦,后知后觉自己似乎着了道。
不过,他也很受用。
低头看怀里人光洁的额角,她的伤势是彻底好全了,这些日子也鲜少见头疼,让他安心不少。
侍卫沉默着被她紧紧缠住上身,干脆不再动弹,却不料这时舒儿掀开了帷裳,冷风随着她的话语一起传进车内。
“殿下,马倌来了,说要将马牵去喂些草,还请快些下来吧,咱们的马匹都一整日都没歇过了。”经过这一个多月,她早已习惯了看到殿下和侍卫抱在一起,所以语调十分平静,“方才还有练武场的人说,有一位住在这儿的…郑祈良郑小将军正在过来呢,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到。”
耳熟的名字让她怔了一瞬,然后猛抬起头:“真的?”
表哥曾在信中提到过这个人,并称他为自己的左膀右臂;既如此,她似乎也该稍稍注重下礼仪。
不远处的玉莲欢快跑来,大喊道:“主子!那儿有好多箭靶,快下来看呀!”
这下让江易秋彻底清醒了,松开手径直向车外冲去,严淮屹当即拉回她,给她披上一件厚实的斗篷:
“天寒地冻,公主别忘了这个。”
“拿这个做什么!”她一把拍开斗篷,反拽起侍卫的手,将他拉下马车,“你也下来!向我絮絮叨叨教了两月的轻功和剑术,烦都烦死了,也该我教你了!” 声音带着俏皮中又透着一股威严。
被她拉扯得脚下不稳,侍卫一个趔趄跌下马车,抬头才见眼前雪景。
“怎么样?美不美?”她喜滋滋地向侍卫炫耀着,笑得天真,好像她自己就是穆州人士,且对这景致十分熟悉一般。
侍卫点点头,回道:“公主也是第一次见。”
“是。”她也点头,又摇头,“不过我在话本子里读到过很多!”
前世她时常看些无趣的话本子打发时间,其中除了才子佳人那些滥觞,还有些讲述江湖人士闯南走北的传奇,自然也提到:北境之雪大如鹅毛,北境之山透如白玉。
见她快活的样子,严淮屹也随之放松,与她一起轻笑着眺望远处,身后一众忙碌的守卫里也有停下来跟着赏雪的。
二人皆未注意,那郑小将军正好赶来。他一下马就三步并作两步单膝下跪,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声音嘹亮有力:“末将北原县右军郑祈良见过长公主殿下,殿下冒雪远道而来,辛苦万分,未能及时迎接实在末将之责!”
“郑小将军切勿自责,快快请起。”她伸手扶起,然后欢快地拉他凑近不远处的箭靶,“郑小将军,这靶场今日可有人用?”
郑祈良疑惑摇头:“这…今日无人使用靶场,不知殿下是要…?。”
“那太好了,劳烦郑小将军帮我取几筒箭来,我要练箭。”
轮到江易秋教侍卫点什么,能抓住这个机会一报两月的唠叨,她似乎很高兴。
“看好了,三指握弓,中指放在箭身下方支撑,然后方能放箭……”
她站在严淮屹身后,轻声细语指导,示范如何执箭、如何拉弓,手轻轻触碰着侍卫的手臂调整他的姿势;待到侍卫亲自动手,一箭飞出,歪歪扭扭插入了一边的草地里,再来一回,却是还未离弦就落在了地上。
一向精明沉稳的侍卫遇上新事物一窍不通,笨手笨脚的样子让他眼中显出半分窘迫来,惹得一旁的程远捧腹大笑。
笑声未止,紧接着来了阵马蹄声,是傅行君提前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