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为什么有坏人,又为什么有好人。为什么有战争,为什么有阶级,为什么压迫,为什么有剥削,这些事情在每一个群体社会中都是存在的,无论是人类还是群居的动物。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自然也就会有生存的游戏。
民国时期的混乱在中国历史上并不鲜见。比如说周朝末年的战国时代,秦朝末年的楚汉争霸 ,西汉末年的群雄逐鹿,东汉末年的三国鼎立,之后的南北朝长期分裂,隋朝一统天下,没多久又陷入了天下纷争,唐朝末年的五代十国。
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制度,只能说某种制度相对的先进。由于制度是强人制定的,又要由强人以及附庸去推行,即便最初看似完美,经过时间的沉淀之后,也会显现出制度的缺陷。
比如说汉朝初年的与民休戚,采取轻徭薄赋。通过减税制度增加百姓收入,执行初期还算是有所成效。可是随着汉武帝战事一开,无数百姓破产,减税政策落实的时候受益者是地主阶层。谁掌握土地谁享有政策减免。很多人不能理解为什么农民要把土地卖掉。这其中的缘由有很多,简单说起来就是一笔经济账。如果持有土地的收益大于支出,那么持有的人就大大增加,如果持有成本大于收益,那么就会有大量的农民弃种。
杨摩西看着清平县早已无清平之象,到处都是破败不堪。有能力的老百姓携家带口出走,留下的大多是老弱病残。从繁荣到衰落也就是短短的十来年的光景。试想如果范老爷子看到如今的情形,会有何感想?难道一个省政府下派的县长,还不如一帮土匪吗?即便是西山后的土匪为非作歹,也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对于西山后周边的乡村基本可以做到秋毫无犯。现在的范大成是吃干抹净的架势,整个清平县已经死气沉沉。
希望是一个人活下去的动力,也是一个民族前进的动力。
一群死气沉沉的人,谈什么振兴经济,谈什么实业救国?口号喊得震天响,下手的时候比谁都狠。这么说起来杨摩西还算是一个好人了,虽然他仰仗手里保安团的势力,鼓捣贩卖鸦片的勾当。可实际算起来,作恶的范围实在是有限。县里的老百姓还因为种植鸦片得到了不菲的经济收入,虽然让很多吸食鸦片的人倾家荡产卖儿卖女,可是卖儿卖女这些事情还真就不是杨摩西经手的。以往杨摩西觉得自己要下十八层地狱,可是看到范大成的行径,觉得十八层地狱恐怕不够用。
由于杨摩西的保安团养不起太多的人,其实也并不是养不起,而是杨摩西觉得保安团属于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那种队伍,与其扩大保安团的规模,还不如保持现有的规模。还能省下不少的经费,这些经费可以装备点好武器。杨摩西就拿着这些钱重点装备了一个营的兵力,这个营使用自动火器,轻重机枪是其他营的两倍,还购进了几门山炮,算是有了炮火支援。
老百姓被范大成折磨的苦不堪言,就想着投奔杨摩西的保安团。最初的时候杨摩西也是照单全收。来了以后无非是多一双筷子,可是架不住人太多了。保安团实在养不起太多的人。只好委婉的把百姓给劝退。最初的时候杨摩西还开上介绍信,让他们投奔其他县的保安团。可是哪个保安团也招架不住。
最终受益的居然是西山后的柳二娘,清平县的老百姓急于摆脱范大成的压榨,走投无路之下只好落草为寇。自古以来,中国农民活不下去了都是落草为寇占山为王。和平年代下山种田,战乱年代上山当土匪。柳二娘的土匪武装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突破了一万人。已经成为一支不容忽视的军事力量。
既然西山后的实力渐渐壮大起来了,那就干脆搞个独立王国算了。现在根本不用发动老百姓,老百姓自发地拥护土匪。柳二娘不愧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以西山后为中心,划定势力范围。约摸着控制了清平县三分之一的地界。接着安排老百姓修筑工事,什么碉楼,哨卡。谁要是能跟老百姓打成一片,还真就能干出一番惊天事业来。
柳二娘成立了西山后农民自治政府,自己任政府最高长官,自己的丈夫牛大猛担任政府的司令员。还专门设立了税收部门,在自治政府范围内,一年只征收一次税,那就是当年收成的十分之一,发动老百姓相互监督,谁如果瞒报产量就从严处罚。商业税也是征收摊位费,因为西山后自治政府区域内基本没有商业,都是农村大集,那就按照占地面积收取相应的摊位费。收取了费用之后,就要保一方平安,谁要是在自治政府的势力范围内闹事,那对不起一律严办。咱也不懂什么民国的法律,就按照现有政府的法律来。
奸淫妇女者,死罪立即执行。强占田产者,死罪立即执行。售卖假货者,没收全部财产。
总而言之,就是严刑峻法。只要你不犯罪,按时足额交税,你就愿意干嘛就干嘛。这与当年范老爷子的治理方式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柳二娘还创造性的在每个村建立了代表制度,每个村选三个代表,一个负责治安,一个负责收税,一个负责稽查。三个人不能是同一家族,要由村里的村民集体选出来。
经过柳二娘这么一番折腾,自治政府区域内的经济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也就是一年左右的时间,老百姓居然手里有了积蓄,人丁也开始兴旺起来了。
只要不折腾,老百姓自己就能创造一个奇迹给你。
可是范大成坐不住了,清平县少了三分之一的税收区域,就得把这三分之一的税收摊派到剩下的三分之二的人的头上。一下子税收压力更大了,老百姓苦不堪言。既然老百姓想跑,那就组织地痞流氓成立治安大队,在各个必经之路上设立检查站。凡是逃跑者一经发现就充作政府苦力。女人卖到娱乐场所从事皮肉生意。范大成就想着让杨摩西带人去收复沦陷的区域。范大成找来杨摩西商讨对策。
“姐夫,西山后的柳二娘成立了狗屁自治政府,这明显是造反啊。你作为咱们县里的保安团团长,有义务去剿灭这个狗屁自治政府。”
“按道理来讲,这确实是我的责任。可是你也知道,我这个保安团县里没有给过一分钱。你让我去剿匪,我得有钱啊,总不能红口白牙张张嘴兄弟们就去卖命吧。谁也是爹生娘养的,这不是去抢老百姓,这是正儿八经的去玩命儿,钱不给够了,保安团的那帮人我可调遣不动。”
杨摩西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本身现在跟范大成就不是一个集团的,根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说起来,杨摩西还有点赞成柳二娘的做法,自己的老家刘家洼就在西山后的势力范围以内。这几年听说大哥二哥都因为范大成逼捐怄气死了。只有三哥气性小一些,现在也不是什么地主了,早就把地卖的差不多了,只能算是一个有几亩薄田的庄稼汉。算起来是个中农偏上,富农靠下。要不是柳二娘成立了自治政府,恐怕三哥最后那几亩地也保不住,一家老少就得出去乞讨。虽说自己在县里当了保安团长,可是几个哥哥觉得自己贩卖鸦片不是什么好营生,早就跟自己断了联系。
人穷不可怕,可怕的是不仅穷还一身正气。俩哥哥到死也不肯见杨摩西,三哥即便是生活困难也从没有朝杨摩西伸手。或许在他们眼中不仅仅是贩卖鸦片这一项,还有私自改了姓,改了姓就不是一家人了,就不能再入老刘家的祖坟了。
范大成听杨摩西这么一说,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清平县有自己的保安团,可是根本指望不上。现在一说出兵剿匪就伸手要钱,没钱就没人办事。这都是什么世道,难道没有钱就不能去剿匪吗?心里虽着这么想,但是嘴上不能这么说,更何况自己这两年也没少搜刮地皮。
“姐夫,出兵剿匪肯定是要花钱的,这个我支持。只是不知道需要多少钱。”
杨摩西本想着范大成这几年已经变成一个财迷了,一听出兵要钱就想别的辙了。没想到这小子把自己给架起来了,我自己说出兵要钱,他问我要多少钱。看来要少了肯定是不行。杨摩西或许忘了范大成只有自己一个指望,离了杨摩西上哪里去弄兵剿匪去。
“你让我合计一下,现在我手底下有3000人,如果全部出动,算上安家费,伙食费,枪支弹药损耗等等,最起码一个人得100块大洋,也就是说30万大洋勉强可以出征。如果打起来以后,具体花多少我就没数了。按照正常的计算,最起码要准备100万大洋吧。少了的话恐怕没等缴费成功,手底下这帮人就跑光了。”
范大成一听这话差点背过气去。这是狮子大开口啊,随便出个兵就30万大洋,还他娘的让我准备100万大洋,你比土匪可是狠多了,这是明目张胆的抢劫啊。心跳加速,突突突的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可是面上不能表露出来,现在上级要求剿匪,即便剿匪不成功,自己也得做做样子。不然的话自己这个位子很快就有人来替换了,虽然自己这些年没少活动,上面的人也捞了不少好处,可人是喂不饱的。
“既然姐夫说30万能出兵,那我就先准备30万,后续的钱随时都可以找我来要。咱们先出兵剿匪,只要把西山后的伪政府给剿灭了,姐夫就是头功一件,到时候我给姐夫请功。”
杨摩西直嘬牙花子,这狗日的范大成不按套路出牌啊。这就答应了,话都说出去了,现在想收是收不回来了,有心想不去,现在也说不出来了。只好硬着头皮干了。
“好,你去准备一下,什么时候钱到位了,我就带着保安团去剿匪。”
虽然现在范大成手里少说也有上千万,可是他是不可能动自己的钱的。还是老办法,新增剿匪捐,本着富人多掏,穷人少拿的原则,组织手底下几个人抓紧时间摊牌下去。由于常年各种苛捐杂税,老百姓手里实在是没钱了,富人们这些年的日子也不好过,资产大都缩水了一半左右。前后催收了三五遍,居然只收上来三万多。这下可把范大成气坏了,心想这是想造反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富户如果不足额缴纳,就按照通敌罪抓捕。穷人如果不交,把家里的女人给卖掉。没收全部家产。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范大成这一招还真是有效,抓了几个富户之后,剩下的富户老老实实地足额缴纳了。被抓的富人损失更是惨重,不仅足额缴纳了捐款,还得给各路门子打点关系,走关系把人给赎回去。穷人本想着集体抗捐,可是一看范大成动真格的了。这事想躲肯定是躲不过去了,除了实在拿不出来的几家被抓走卖掉,其他人都老老实实的交了。光棍不吃眼前亏。
俗话说:光棍不斗势力。胳膊拧不过大腿,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也就是半个来月的功夫,范大成还真就把剿匪用的三十万大洋给送来了。这半个来月杨摩西也没闲着,既然决定要剿匪,就得做好充足的准备。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首先派手下的情报人员深入自治政府去调查,自治政府的武器装备落后,但是群众基础好,老百姓都拥护自治政府。如果深入剿匪容易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要打就得以战促谈,先选敌人防守薄弱的区域,重点攻击。敲开一个缺口,保安团的武器装备,军事素养相对自治政府有着绝对优势。依靠有利地形,与自治政府进行持久战。
经过调查,自治政府的防守薄弱地带,在清平县与无穷县的交界处,因为这个地方与临县搭界,就想着清平县的队伍不可能借道攻击。可是杨摩西就不是那种喜欢正面进攻的主,让范大成跟无穷县的领导打了招呼,借道攻击。
第一场战役居然是在无穷县进行的。在边界上柳二娘设立了两个碉楼两个碉堡,轻重火力搭配,即便是防守薄弱,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拿下的。杨摩西跟穆勒学过这些,就选了一个连的精兵强将,携带自动火器和充足的炸药。趁着夜黑的时候偷摸的抄小路摸到敌人一侧待命。
杨摩西这边在天微微亮的时候发起了攻击,上来就是一通火炮攻击,齐射几轮之后,就把敌人给压制住。开始杨摩西不舍得自己的王牌军队,就让杂牌营往前冲。可是冲到敌军阵地的时候,阵地上响起了枪声,虽然火炮消灭了一部分敌军,由于有碉堡和碉楼的保护作用,实际上并未丧失抵抗能力。
杨摩西也拿出了一股子狠劲,逼着兄弟们往前冲。趁着双方打得正热闹的时候,通过电台通知摸过去的连队, 抓紧时间把敌人的防御工事给爆破掉。
随着几声爆炸声,敌人的防御工事被炸开了缺口,杨摩西这时候肾上腺素激增,抱着捷克造轻机枪就冲上去。保安团的人一看团长冲上去了,战斗热情空前高涨。喊杀声震天响,冲进工事里面就把敌人全给消灭了。
战斗结束清点伤亡人数,击毙俘虏敌军100人,保安团伤亡了200人。作为进攻的一方天然的劣势,只有具备了压倒性的火力才能够减少伤亡。可惜杨摩西的部队并不拥有大口径火炮。
消息传回清平县,范大成乐得合不拢嘴,抓紧时间拟捷报上传给省里领导。自己县长的位置暂时算是安全了。
杨摩西合计着,这么打下去的话,没多久自己这帮兄弟就得被消灭干净。既然如此就专挑敌人防御工事的空白地带下手,既不深入敌后,又能够给敌人震慑。过段时间找个中间人跟柳二娘谈一谈,可以避免不少的伤亡。
以战促谈,就得把敌人打疼,杨摩西也盘算着得打一场决定性的战役,只有这样双方才能坐下来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