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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了民国,袁世凯大总统把爱新觉罗的满清王朝赶下台,结束了几千年的中华帝制,不管怎样都算是大功一件。从汉人的角度来看,也算是达成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愿望。大明朝丢了天下之后,中华大地落入了满清鞑子之手,始于南方的革命党也算是恢复了祖宗的疆土。

有人说时尚是一个圈,一个款式流行了一段时间之后消失在大家的视野当中,说不好哪一天,这款式又流行回来了。历史其实也是一个圈,开倒车的事也是屡见不鲜。比如西汉末年的王莽非得鼓捣什么井田制。战国的时候就已经被证明了,井田制走不通,但是儒家的圣贤书讲起来那个时代是人类的楷模鼎盛时代。

袁世凯当了总统之后,废了帝制,讲共和了。可是发现自己的政令根本出不了总统府。怎么说这件事呢。南方被革命党人把持,就算是曾经簇拥自己的北洋军阀们,也一个个的成了封疆大吏。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你讲你的,我干我的。

袁世凯又怀念起了大清朝,那时候有皇上,皇上说话就是圣旨,不敢不听啊。他倒是忘了自己怎么投靠慈禧太后,蒙骗了光绪皇帝。人有时候遇到难事就爱瞎琢磨,就爱钻牛角尖,要是有人再煽风点火,自己也就着了魔觉得这事就得这么办。自己是千古第一人。

袁世凯看着日渐枯竭的国库,自己的势力范围还不如当初给皇上效力那会。名义上是当了总统,可是实权却没多少。从各地征粮纳税下面人推三阻四,想学历史上削藩也是全当自己放屁,越想越窝囊。这就是典型的要了面子,丢了里子。

这时候人就魔怔了,就想着我要是皇上的话,谁还不听话,不听话我就下圣旨砍了你的脑袋。再也不用什么狗屁议会讨论,左讨论右讨论,不是张三不同意就是李四有意见。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当初那帮跟着自己的弟兄也尝到了权力的好处,谁还舍得撇下跟着你混。蔡锷在西南义旗一举,天下闻风而动,讨袁运动瞬间就进入了高潮。袁世凯以为自己宣布自己是天子就能指挥这帮人了,纯属是魔怔了。有枪就有权,有实权说话才好使。

恶鬼怕恶人,袁世凯连吓唬人的本事都没有了,还指望那些封疆大吏们听自己话。以为不叫袁世凯叫袁天子就能吓唬住人了?

这些事到了咱这个渤海边上的县里根本没啥动静,你说没动静吧,还是有变化,不过这变化着实让人觉得哭笑不得。

县令脱了官服做了民国的县长,袁总统死了,新上任的总统要求下面重新选举,要把民主共和推行到底。

县里就组织了些有头有脸的人参加选举,一人一票,都是选举代表。但这事刘家洼的老百姓们不知道,也不晓得袁总统要当皇上,更不晓得袁总统因为想当皇上失败了,又换了大总统。

这次范老板买了个代表当当,觉得自己孤单又给远房亲戚教刘福生的老先生也捐了一个代表。县里粮店的老板,前清秀才,地痞恶霸,还有王神医,都成了代表。这时候倒不是说谁有真本事谁给老百姓说话就能当代表。这时候要的是有名,甭管你是有好名,还是有恶名。只要知道的人多,就有可能当上代表。

代表县里恶霸的赵大宝就是这样一位,欺行霸市收保护费,敲寡妇门打流浪狗那真是无恶不作。县城里面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家孩子晚上闹腾,就吓唬他,赵大宝要来抓你了。这句话是真灵,让县城里面夜晚都静悄悄。只有睡觉的鼾声和男女的窸窸窣窣的欢愉声。

赵大宝自己也说,我得当代表,至少我代表了坏人,你们选好人当代表,我这恶人也得有代表,满县城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赵大宝最坏。下到三岁小孩上到八十老人没有我不欺负的。

赵大宝也成了一个代表。老百姓觉得赵大宝说的在理,县里开选举大会,可以好人一队坏人一队打一架试试,反正谁死了都算是为民除害。

选举大会如期举行,除了热闹的县政府大院,街上的人们该干嘛干嘛,根本没人关心。

县长让保安队长抬了几筐银元,告诉代表们,只要把选票投给县长,就能领5块大洋。范老板觉得新鲜,这事倒是没见过,但是白捡几块大洋何乐而不为呢?

就这么着县长以近八成的选票顺利当选,前清的秀才还有王神医等人不买这账,觉得拿这个钱丢份,纷纷写了自己的名字。

过了没多久上峰通知各县成立武装大队,可是不给枪,县里自己解决军饷问题。美其名曰保卫一方平安。顺道宣导,现在民国了,是新社会了,得剿匪,天下太平了就不能让老百姓再遭土匪的毒手。

县长俩眼一翻差点没背过气去,选个县长花了我几筐银元,我哪还有钱买枪招兵买马?又怕担个办事不利的罪名,再者说了自己刚上任已经加征了田租和市场费了,再收一遍的话恐怕就这6-7个保安也镇不住局面。

“我说老爷,这有什么难得。不是有个现成的人选你咋就看不着呢?”保安队长现在成了县长的狗头军师。

“啥现成的?哪呢?你狗日的要是拿我寻开心,我非打得你冒泡。”

“范家桥的范老板啊,这几年他可是没少武装自己的队伍,怎么也有二三十条枪了,你把县武装司令的委任状给他不就行了,枪也不用买,人也不用养。就是给他个名头罢了。”

“你狗日的还真是有点道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就这么着范老板成了县警备司令,原保安大队成了县长的贴身卫队不在其管辖序列。

这范老板本来不愿意接这差事,出力不讨好,本来这帮弟兄就给自己看家护院就行了,现在还得给全县看家护院,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吗?这事得转机出在讲蒙学的老先生身上。

老先生是范先生的远房亲戚,本姓范,要是算起来范老板应该管他叫大爷。

“这趟差事你不想接是不是?”

“出力不讨好,赔本的买卖,他狗日的县长就是想不花钱还把事给办了。姥姥,我怕他?说好听的他是县长,我要是不鸟他,他就狗屁不是。”

“你仔细想想这事赔本吗?”

“怎么不赔本?枪我出,人我出,收税的是他县长,我还得管着全县的治安。拿我当傻小子使唤这是。”

“话不能这么讲。你要是听大爷的,就把这个差事接了,大爷给你好好掰扯掰扯这件事。”

范老板有点迷糊,这大爷平日里可是一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架势,身边事都不关心,今天怎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大爷你说,让我听听您老的高论。”

“你听我说,现在你什么身份?”

“商人,谁不知道我开当铺。”

“是又不是,你是民。是民就得受官管。你要是当了这警备司令你就是官。当了官就有了权。我再给你分析分析,你开当铺正经买卖能挣几个钱?还不是靠着给各路土匪销赃?你这个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要是当了警备司令,这事就属于你管辖范围。”

“那我岂不是砸我自己买卖,以后哪个土匪还敢上门做生意?”

“你小子怎么不开窍呢?怎么当了警备司令,你就不能干这个买卖了?接着干,谁还管得着你?要是你不接这个差事,这县长要是跟上级政府举报你通匪派下军队来,别说你的买卖就你这条小命恐怕也得交代了。就算是这个县长不举报你,因为办事不力上面再派个人来,你想想还得来收拾你。”

“可是我接了这差事以后,人吃马喂的嚼谷又多了不少,还得从我买卖里面出钱,我心疼不是。”

“你当了司令,那进项多了去了。比方说到街面上抓小偷,剿匪是不是都有赚头。”

“这能有什么赚头?”

“谁是贼谁不是贼?谁说了算,你当了司令就是你说了算。你在街面上抓了人,关起来,拿钱赎人。是不是好买卖。剿匪是不是得经费?县长不拨经费恐怕不行吧?县里的富户是不是也得捐赠几个?是不是真剿匪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剿匪的经费拿了。”

“可是我哪敢剿匪啊,咱这看家护院的吓唬吓唬老百姓还行,真出去全是孬种。”

“你当了司令第一个剿匪目标就定西山后那伙。”

“我说大爷,你是真行啊,不说西山后土匪是我的财神爷,我一年的进项西山后得占一大半。就那帮土匪我要是能灭了他们,我得多大本事?那帮人都是练家子,三五个人近不了身不说,水性也是极好,没等咱们进山寨,偷摸的就进了渤海湾了。让我上海上去剿匪,我可不敢,不光我不会水,就家里的这帮也没一个会水的。就算是有个把会水的,跟人家比起来,就是废物。”

“让你剿匪,没让你真剿匪。意思意思就是了。”

“西山后那帮人可是杀人不眨眼,偷摸的派几个好手到县里来,我这一家老小都得上西天见上帝去。”

“就你还能去见上帝?让洋鬼子教傻了吧?”

“这事我盘算了,你跟西山后的土匪商量好了,头几次剿匪你们就相互对天放枪。把剿匪的费用弄到手,然后在下面的乡里抓些人,就说他们是土匪,如果这帮人的家里人识相,拿着钱老老实实赎人,要是不拿钱,就枪毙几个也算是对上级剿匪有个交代。”

“我说大爷,没想到你是真狠啊。怪不得你中不了秀才,你这一肚子全是坏水,圣贤书是一点没念进去。”

“人的命天注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乱世就是要狠,大清国亡了,袁世凯干了没几天也死了,后面乱的时间长着呢。我为什么找你?老了老了,也该出来折腾折腾了。”

“那您老的意思是,我差事我接了?要不您接了得了。我把这帮人和枪都给你。”

“那不行,我老了,活不了太久了。你的路还长着呢。当上司令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第二步第三步,得慢慢来,你当司令,我给你当个军师,没事出个主意。只要你听我的我保你在这县城里面横行八方。”

“那您老想要什么呢?”

“你给我到乡下买几百亩地,让我那不肖的儿子去当个安乐地主。当然再给我到外地找几个年轻的姑娘,男儿大丈夫哪有不好色的呢?”

“这倒都不是问题,就是您这么做为了什么呢?当了那么多年的教书先生,多年的好名声就这么毁了?”

“教了半辈子的书,我连几亩薄田都没有,我想明白了,再好的名声也不如利益来的实在,金银女子可以看得见摸得着,我那名声能给我换来什么?”

“就您老的手段,为什么要给我办事呢?”

\"首先咱们都姓范上去几代还是一家人,第二除了你再找一个能听我话的人难啊,我老了等不起。我宁可折腾死,也不能等死。”

“好,说干就干,这两天我就安排人去买房子买地。”

就这么着,范老板摇身一变成了范司令。接着委任赵大宝当了县城治安队长。

能拔脓的就是好膏药。

这赵大宝当了治安大队长之后,各商户开始巴结他,主动送钱,还有媒婆主动上门提亲。赵大宝一口气去了三房。这下也没了精力去外面调戏妇女了。也不用再去收保护费敲诈勒索。

赵大宝规定了县城各商户每个月的例钱,小商小贩的摊位费,只要按照标准缴费,谁要是横生是非,这赵大宝带着一帮弟兄还真就上手。一时之间,县城的治安倒是好了起来。

从此之后,只见各混混之间相互打架,欺行霸市收保护费的倒是少了许多。

接下来就是抓贼,管你是不是贼,赵大宝带着人上街面上去相面,觉得你像贼那你就是贼,抓起来就是一通毒打。然后让交代家里情况,通知家里来交钱赎人。

接下来就是剿匪了。范师爷这是一套连环计。

先组织县里的商会开会,号召大家捐钱。

讲的都是大道理,什么保家安民,清除匪患,一劳永逸,还县里百姓一个太平日子。

让县长出头,在县里加征剿匪税,按人头收,不管是县城还是乡下都得交。

刘福生因为这个生了好大的火,一个人交了20斤谷子。简直比土匪还土匪。

先开动员大会,在组织捐款,可是县里的商户如同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一个个的比铁公鸡还光溜,一毛不拔。

县长也是没了主意。

“大爷,县里这帮商户不肯合作怎么办?”

“这好办,你让县长通知他们明天下午到县政府会议大厅开会。然后让你的人挨家挨户去找人,一定一个不落的都带过去。”

“会都开了好几次了,这帮孙子就是不肯出钱。”

“那好办,到了会场,一人发一张自愿捐款单,让县长拟定金额。到了会场让县长讲话,讲完话让县长出来,让你的人把会场的所有出口全部封锁,拿锁链全给锁上。天一黑屋里黑洞洞的,让这帮人老实在里面待着,什么时候签了自愿捐款单,让你的人拿着单子去拿钱,拿了钱再放人。不交钱就不放人,不给水不给吃的看他们能耗到什么时候。”

“我说大爷,这么损的招也就您老人家想得出来。”

“废什么话?没事多看看历史。”

“要是流氓有文化,就如同老虎带翅膀,简直无敌。”

赵大宝带着人,挨家挨户的把人都给带到会场。县长还是什么为民请命,为民除害的那套词。

县长和范司令两个人涮着火锅搂着姑娘喝到后半夜。

第二天就有人坚持不住了,乖乖的交钱走人。

到第三天的时候,最后一位也被家人抬了回去。

过程虽然是曲折的,但是结果总是好的,剿匪的款是顺利的收了上来。

绝对的暴力产生绝对的权力,这句话简直就是真理啊。经过这件事范老板更加佩服军师大爷了。自己跟土匪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也没碰到这么厉害的角色。

“这次剿匪的款,你一分钱别动,全给县长。”

“我说大爷你是不是脑瓜子让门给挤了,费好半天劲儿把钱收上来了,我一分钱不拿,那我干这个干嘛啊。”

“你听我说,这钱你一分钱不拿。那逼捐贪污的罪名就得县长一个人给扛下来。你去剿匪,让赵大宝带人去乡下抓人去,跟赵大宝说明白了,赎金当场交的就放人,带到县里的全部罪名坐实不再接受赎金。赎金跟赵大宝五五分账。让他把事办利索。”

“我说大爷你想干什么?”

“我已经让县商会的会长写联名信了,你大舅哥不是在省里当差吗?听说主管人事组织工作,咱们把这个事就给做实了。县长逼捐,然后贪墨剿匪捐款。还在乡里横征暴敛。县长下台的日子还会远吗?”

“大爷,你这是唱哪出?县长下不下台,跟我有什么关系?”

“县长下来了,就得重新选县长。就算是上面委任,有你大舅哥的关系。那县长这个位子也是你的。”

“要不怎么说读书人的脑子转得快呢,就是家里的狗都撵不上你这脑子。”

赵大宝带着人到乡里抓人,又跟刘福生勒索了2块大洋。乡里百姓发现这比土匪可狠多了,是见人就抓,管你是不是,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交钱以后又不是了。官字两个口,上说有理,下说也有理。

范司令带着人,架着烤炉到西山后吃起了烧烤。双方摆开架势,喊杀声震天响,一通乱枪放完。十里八乡都知道范司令带人去西山后剿匪了,就这么折腾了几天,跟赵大宝合兵一处,带着抓了的五个土匪回了县城。

只是可怜了这五个土匪,还是按照大清朝的规矩砍头,倒不是因为怀旧,而是因为觉得子弹太金贵,属实有些浪费。

被县城的老百姓一通烂菜叶子臭鸡蛋臭泥巴乱扔,沿街还被县城百姓谩骂,也不晓得是因为痛恨土匪,还是因为痛恨因为土匪而交的剿匪款。

世上的人总是喜欢热闹的,只要是有热闹可看,管他谁是谁非?痛快痛快嘴,污言秽语骂出口就是爽,这时候可以敞开了骂,骂的越难听越是花样繁多就越是受到欢迎。只是不知道自己骂的到底是什么人。

就是这世道,没有人关心真相,只是想要高潮,开心就好。

不是土匪的土匪被砍头了,范司令受到上级的嘉奖。

县长也是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嘉奖县长剿匪有功,护民有方。还捞了一大笔横财,简直天下的美事都被自己占尽了。到县里最大的酒楼安排房间跟贴身卫队长喝了一宿的花酒,只觉得这酒真美,陪酒的女人也美,世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阳光总在风雨后,当然风雨也在阳光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