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隆元年二月十五,上京城的传信快马终于过了中州府,进入江南。
他们分作五个方向,将朝廷的最新政策传给各州府。
瞬间,一石激起千层浪,州府的府尹在接到朝廷的信报后,都眉头紧锁。
但是他们无可奈何。
作为新任的府尹,还大部分都是李右昌的麾下,他们除了执行,别无办法。
更何况,带回的还有亲朋好友的书信。
信中详细叙述了最新政策出炉的整个过程。
知晓了其中蜿蜒曲折的经过,并了解正隆原本想抢的打算后,他们更没了拒绝的理由。
一场针对江南的朝廷新政就这么开始了。
这一天,州府开始紧急议事,数个时辰后,几十位信使自各州府出发,向着其覆盖的郡县疾驰而去。
没过三日,几乎江南所有州府郡县都知道了朝廷的决议。
增赋,由原来的三成提高到五成,并且不是在秋后,而是改为春粮收取。
好家伙,岂止是百姓疯了,就连县丞的县令们都疯了。
这政策真的能执行下去吗?
春粮本来收成就低,赋粮还涨了两成,根本就不够啊。
而且都是用作口粮和种子的,全收了赋税,百姓们吃什么。
真要收上来,那是一点也不给百姓活路了。
真正种粮的人却吃不上饭,这情绪积攒下来,谁能压得住。
弄不好会出大乱子啊~
但是,看上官和朝廷的态度,若是收不上来,他们都会先被当成作乱给收拾了。
批文里的话都写着呢。
皇上的圣旨还好,起码还表达出了请求谅解的意愿,可内阁那里就变味了。
批复上说了,若有县府办事不力,所缺粮食由主事一人承担。
若是上交朝廷的粮食少了,无论谁人举荐,都会一视同仁,下狱问罪。
呃~
这意思是交不上的由县令来补,而且那特意强调的话,说明了内阁的态度。
或许真的要问罪呢。
再下面是户部的条子,户部会严格统计,各府全部足额上缴,不可拖欠,户部会相邀净厂共同监督...
好家伙,这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下狱问罪可不是进普通的大牢,而是要由净厂亲自操刀的。
净厂啊,若是落到那群心理不健康的人手里,八辈祖宗都要给翻出来。
甭管你是贪污受贿,还是为富不仁,都别想有好下场。
哪怕这些都没有,可你能保证一辈子不犯错吗,或者祖辈们都没犯过错吗?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净厂出世便威猛如虎,曾经有个府尹被净厂抓了,哪怕那人清廉刚正,最后还说被夺了官身。
理由也相当奇葩,竟然因为净厂调查了府尹的老家,听到了一则传闻,说是府尹的爹曾经偷看过寡妇洗澡。
然后就以有其父必有其子的理由,给这府尹定了个家风不良,内藏龌蹉之心的罪名。
莫须有啊,恐怖如斯~
而接下来的就是府尹的条子。
这个就很直接了,交不上粮食的就抄家,家底不足就抄三族,再不行就四五六七八九族,上不封底。
意思非常明显,只要凑不够粮食,哪怕是只千足虫,也留不下一足。
论其根本,府尹也不想被郡县牵累,自然是要想方设法补足粮食,为朝廷分忧的。
说是分忧,可很多人看过上京亲友的信报后,这才明白,原来是有摊派的。
粮食必须筹齐,百姓不够官员凑,若是真的不够,那缺德皇帝就要动手抢了。
更狠的是,他不抢百姓,只抢地主豪绅和官家豪族...
至此,所有人都懂了,赋粮这事不能打一点折扣。
说白了,哪怕眼见着百姓饿死,也不能有任何心软。
随后他们更意识到,即使百姓饿死了,这春粮也不够交赋税的。
那么想凑齐,只能发动那些地主豪绅,名门望族。
若是这些人不出点血,那没办法,只能撕破脸地用些特殊手段。
毕竟谁也不想家财散尽还被抓进净厂,享受那非人之苦!
当然,基本也用不到什么特殊手段,面对朝廷上下一致的举措,都会配合的。
大家学的都是儒学,同气连枝,不能伤了脸面...
就这样,江南的所有县府都急了,哪还敢怠慢,纷纷开始行动。
柿子要挑软的捏,当然是先对百姓下手。
可不能耽搁,万一百姓们收到风声,私藏了口粮,这任务就更难完成了。
即使没有私藏,但也要趁早,毕竟晚收一天就要被那些粗民吃掉好多...
县府抱着如此敬业的态度,那这收赋的事如何干不好?
好家伙,整个江南都开始了鸡飞狗跳,所有衙役齐上阵,各村镇专人盯防。
什么市场的监司、验尸的仵作,大牢的监押,就连打更的更夫都排出去了。
还发动了镇将里长乡官,动员了流氓恶霸,主打个人多好办事。
手段更是相当简单粗放,平时收赋或许讲些情面,来个威逼利诱,可这次没有利诱,全程威逼恐吓。
具体的情况是这样的。
每到一户人家,一声不吭,直接一脚踹开大门。
呃~
基本都是连门框都给踹断了。
没办法,穷苦人家的大门都不怎么结实。
此响动过后,才对着院内暴喝出声。
“遵朝廷令,春粮收赋,五成,拿米来~”
被问的人都懵了,还以为来了盗匪,听到朝廷令并看到官服后,这才敢出来应个声。
“官差大老爷,春粮收赋,这从没有过啊!”
耐心的或许会解释两句,一般的都是再次一脚踢过去。
人倒了才冷哼道。
“贱民你是聋子吗,老子说了朝廷令,你个泥腿子拿粮便是,难道还想打听朝廷大事,是想进大牢吗?”
大牢一出,基本就唬住一群。
若是再有刺头敢反驳,那不用说,拳脚招呼便是。
敢有反抗者,一刀结果便是。
县令可是都说好了,为了粮食,一切可便宜行事。
当然,他们平时也没什么忌讳,该拔刀时绝不含糊。
这事不稀奇,古代的基层没有录像设备,也没有流媒体一说。
砍了人直接安个袭击公差的头衔,就这些吃不饱的农民,死多少也没人为他们出头。
而且这么做还很方便,就这些家徒四壁的农户,米缸的位置太好找,没了阻拦,更方便他们搬走。
否则,那就是各种烦人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