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禾装作没看见。
沈母:“你都找了谁帮你看着山林,说说,让我们俩听听看靠不靠谱。”
“没别人,还是李得,我信得过他。
我也跟咱这的县令打过招呼了,以后有什么事,李得直接找他就行,绝对没人敢使绊子。”
沈母:“你还认识县令,还托他照看你的东西?”
沈母这才感觉这个儿子不一样了,拱卫司离他们太远,县令却是实打实地压在他们头顶。
沈立禾:“放心吧,没一句假话。我今天把你们接过来,就是为了说清楚,等我们上京后,你们千万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会给你们写信的,也会照顾好弟弟。”
“好好好,只要你们平平安安,娘就心满意足了。”
“到时候,接您去京城,那边肯定比四方镇更好玩。”
“好好好,娘等着。”
沈父听母子俩在那大声密谋,单单把他给撇在旁边,开始生闷气。
沈父沈母回去后,沈母给儿子准备她做的各种特色腌制品。
打算都给儿子带去京城。
沈父:“都让你搬空了,我们还吃不吃了!”
沈母:“你想吃自己做去。”
这点东西她都嫌不够,恨不得把所有好玩意都打包。
要返京了,拱卫司的人也开始逛集市,好歹出了一趟远门,给家里带点远方的特产。
燕铎:“不用担心带不了,咱们回去走水路,包上一艘船。”
拱卫司的人没了后顾之忧,天天出来看有没有京城没有的新鲜玩意,带回去送人。
一时间,集市上的人都知道他们这群买东西的外地人,只要足够新奇,就能卖给他们。
这天张明带了一根插满青莓果的树枝回衙门。
造型奇特,惹的众同僚纷纷聚集。
“这又是什么,果子竟然直接长在树枝上吗?”
“我听说南边有一种树葡萄,就是这么长的,果子长在树干上,吃起来甜的很。你从哪买的树葡萄啊?”
张明脸色不太好,“这不是树葡萄,这是集市上的一群小孩沿街卖的,10个铜钱一节树枝,枝上全是这种果子。”
“能吃一个吗?”
“不能,这是证据。”
“啥?”
张明咬牙切齿,“带几个人跟我去街上,我今天非要给四方镇的这群小孩一个教训不可。”
张明出门去集市上逛,一群小孩围过来问他要不要树果子。
“树果子?”
张明看他们卖的果子不像其他水果,从树上摘下来卖,竟然是直接长在树枝上的。
十分新奇。
果子挤挤挨挨的,不见任何绿叶,一串一串的,实在可爱极了。
小孩说这会还没熟,所以是青色的果皮,青果子吃了是要拉肚子的。让张明回去插在水里,或者埋在土里,等果皮就会变红,到时候吃就甜了。
张明不疑有他,10个铜钱也不贵,以为是当地特产,走了十几步才想起来摘一颗看看。
这才发现,树枝是刺荆的枝,本来就有刺,野果子是小孩一个一个插上去的。
果子长柄的那头,赫然就是个被东西扎出来的窟窿,树枝上的尖刺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
再回去找小孩,人早就没影了。
这上头的果子实际上是他们当地的一种野果子,还是喂猪吃的,皮厚肉涩,这个季节漫山遍野都是,一个铜钱能换一框。
问集市上的人,刚才那群卖果子的都是谁家的孩子,都说不认识。
张明气笑了,他要是真信了这话,才是傻子。
自从进了拱卫司,他穿着这身官皮,就算是在京城集市买东西,假货都会自觉远离他。
四方镇才多大一点,这么多小孩混在一起骗人,集市上的人能一个都不认识?
只不过合伙欺负外地人罢了。
四方镇,可真是不给拱卫司面子啊。
张明细数,他好像来了四方镇后,已经在小孩子身上栽了两回跟头了。
而且两回都没有人给他道歉。
上回有小孩偷他的荷包,让小孩的泼妇娘撒泼打滚,混过去了。
这回小骗子直接摩擦他的智商,侮辱他作为一名拱卫司百户的专业能力。
镇上还一群人包庇这群小混蛋。
士可忍孰不可忍!
心中发狠:掉我面子,我掘了你的根!
十几个拱卫司高手出动,仅用了半个时辰,就把四方镇的小骗子一网打尽。
等父母来到衙门口闹事,县令才知道牢里关了一群小孩子。
县令当即喊话,“快取我披挂!”
保命的时候来了!
周县令先找到燕铎,小孩是他的人抓的,他不能不管啊。
“大人,您看看县衙外,孩子的父母在带着人闹事啊,再不放人要出事的啊!”
燕铎:“我听张百户说过,他抓起来的这群小孩在集市上行骗,且被当地人多番包庇。
周大人,你身为县令,也该知道,小儿犯律,大人包庇,都有律法可依,有罪就当罚。”
周县令很为难,“四方镇地处偏僻,镇上百姓多有不服帖的,下官一般以规劝为主,少有动刑。若是执意要罚,怕是会引起民愤。”
燕铎:“官逼民反是罪,倒反天罡更是罪不可恕。”
周县令心里直骂娘,千年人参白吃了,翻脸比翻书还快。‘你是过江龙,捅了篓子拍拍屁股跑了,我这个县令还干不干啊!’
五年任期,他才待两年,一直受地头蛇掣肘,手下收拢的不过墙头草两三只,势单力薄当真不足以镇压这许多人。
张明接过千户的话茬,对周县令透露自己底线,“他们想让自己的孩子回去也简单啊。欺诈朝廷官员,冒犯上官,以下犯上,以卑犯尊,量刑从重。
本官念他们年少愚昧,七岁以下的犯人让他们家里带走回家教导。不满十岁的掏两倍罚金钱赎罪,交上银子也可以带回去了。”
周县令:“那十岁以上的呢?”
燕铎:“周大人身为一地父母官,这话不该问我们啊。若是周大人不记得,翻翻襄国国律。律法分明,也对小儿十分宽容,只要律法提了,我们也不会故意为难。”
张明:“若是按律法算,七岁以下的也是要处罪的,年纪再小,只要罪名成立,也可追究父母。
我记得国律对七岁孩童的处罪也挺宽松,是什么来着我忘了。不过我已经宽恕了,直接让不到七岁的回家了不是,也算放了他们一马。”
“是七岁以下不为奴;十岁以下不流放;十岁以上,十六以下,可免死罪。
杀人者谋逆者除外,皆要奏请上裁。”
县令直接背出来,越背越苦,律法很清楚,但是不好办啊。
欺诈朝廷官员,既是以下犯上,也是以卑犯尊,罚金和刑拘哪个都不能少。
这群小孩,最大的十二,最小的八岁。
按张百户的说法,他其实是一个都不想放过啊。
罚金也好,刑拘也罢,势必要给这些小孩一些教训。
周县令苦恼了一路,回去找方师爷。
夹在中间,这可如何是好?
罚少了,拱卫司那不好交差,罚多了百姓恨他,他还要在这地头混三年呢。
方师爷也无奈,自家县老爷的运气不行,分到这。
本该受他管辖的这片土地,外来官却不好做啊。
他给县老爷支的招也是保命为主,熬了5年就赶紧调任。
周县令一直奉为圭臬。
四方镇的人除了不敢欺神,他们什么都敢。
以往收税,他都提前给安州知府去信,请求军队支援。
这个骚招还是四方镇的前前任县令想出来的,一直延续到他。
有军队,税收才能按时完成。
镇上的百姓,遵纪守法的人不用管,泼皮无赖管了也没用。
这些闹事的明显是后者。
方师爷:“大人要他们拿钱赎人,怕是不行。在牢中服役更难。”
果然,衙役跑进来,“大人,外面的人不肯掏钱,让我们快快放人,不然就去菩萨面前告咱们鱼肉乡里,让县衙的人都肠穿肚烂。”
县太爷听了这诅咒,真真无力极了。
又是这种纯粹的精神反击,跟老家的不是一个路数。
但凡出来一个要去上级那告他的,他都不至于这么无语。
每次跟老家的人通信,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治下的百姓。
又可笑又可怕。
“拱卫司的上官不放人,我能怎么办?”
方师爷提醒他不要说错话,“犯罪本就该受到惩治,若不明正法典,百姓哪里清楚厉害。”
周县令立马反应过来,他还在拱卫司眼皮子下呢,“以师爷的意思是?”
“大人小孩都关起来,先当众宣扬他们的罪行,话越直白越好。
就说利用小孩欺诈外地人,钱都落在他们手里,坏名声却整个镇子担着。
连京城的大官他们都敢惹,压根不顾及全镇百姓的生计,若是人家回去请求皇上加赋税,其他人可冤不冤。”
周县令立马把李文明叫来,没直接让他抓人,对他一番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