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停尸房外把守森严,里面偶有物体撞击木板,和铁链磕到木板的声音。
燕铎沉声,“把门打开。”
封闭的房门重开,屋里的声音瞬间在所有人耳边放大,还伴随着阵阵好似野兽的低声嘶吼。
一切声响都来自屋里停放的一个密封的衣柜,柜门紧闭,周身被一条两指粗细的铁链五花大绑。
里面的东西不时撞击柜门,外面绑着的锁链也哗哗作响。
朱新进门后皱了皱眉,“比上次来味道更重了。”
四方镇三面环山,隔绝了北上的冷气,就是冬季河面也少有结冰。
现在不赶巧,已经步入一年中最热的月份。
新鲜瓜果摆一天都要发蔫,何况这种死物。
燕铎也说难免的,“若是在京城,这种东西不超两天都得早早处理了。”
行尸跟普通尸体一样,在夏天会发烂、发臭。
所以拱卫司的供奉法师在夏天抓到这种玩意儿,都会尽快处置,一把火烧了是常态。
在这密闭的停尸房里,打开关了行尸的柜子,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跟进来打下手的几个属下,此时也在心中祈祷,‘一会儿千万不能吐出来!除非大家一起吐!’
朱新提议去院子里,院子里敞亮,还有点风,打开柜子味道不至于太冲。
燕铎欣然应允,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几个手下屏住呼吸,十分默契的加快步伐,合力把柜子抬到院子里,
燕铎让众人注意站位,都警醒着点,不要被伤到。
朱新自告奋勇去贴符咒,被燕铎拒了。
这次带来四方镇的全是他俩的心腹,不管伤了哪个,都是他们的损失。
燕铎自觉他身法矫健,又有软甲在身,比其他人安全,决定自己上。
“我若是失手了,你立刻指挥所有人按原定计划控制它,不要让这东西跑出去。”
燕铎单人对上行尸还是有危险的,但是多人协作,拿下这东西还是很容易操作的事。
燕铎随机挑选了离他最近的幸运儿辅助他。
幸运儿上前去开盒,他则拿着符咒稍退几步。
幸运儿一手拿刀,一手掂斧,深吸一口气。
很明显,在憋死之前他绝不会再吸这院子里任何一口气!
幸运儿运足内力,一斧劈断一道铁链,一连劈砍七、八斧。
火花带闪电,好一套丝滑小连招。
随着最后一道铁链被断开,幸运儿疾步撤退。
里面的东西成功出柜,站在废掉的‘牢笼’上向众人嘶吼示威。
所有人齐刷刷捂住了鼻子。
死了十年以上的尸体棺材他们都挖过,但这种,臭了快十天的行尸!他们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离得最近的燕铎是一刻都不想耽搁,掏出三张符咒,随手捏起一张直接上!
只想速战速决。
第一张起雷符直接贴在脑门上,符文上红光一闪,行尸的脑袋直接炸开花。
燕铎躲开喷溅的脑花,拿着第二张站在七步之外,看着脑子烧焦的行尸,犹豫都这情况了,还需不需要再补一张。
朱新从墙头跳下来,找了根竹竿,离远了,戳戳。
死肉一块。
朱新有些难以置信,“真没动静了。”
燕铎低头看着手里剩下的两张符纸,眼睛有点发直,难以置信道:“就这一张的攻击力,竟能媲美一个中等黄阶术士的战力。”
跟行尸单打独斗,只有中等黄阶及以上的术士才能做到。
朱新扒拉了一下残骸,发现坚硬的头骨都炸裂开了,十分确定“这绝对不止中等黄阶威力,说是高等黄阶也是够的。”
燕铎默默算了一下,“拱卫司263名术士有215个是黄阶术士,其中高等黄阶也仅有25名。
沈立禾,不!沈家两兄弟都带回去的话,最少领先188人!已经称得上中坚力量了。”
朱新看向燕铎手中剩下的符箓,若有所思,“符箓对鬼怪的针对性很强,对人的好处也显而易见,都指挥使定然喜欢!这下秦镇抚使升职的事肯定稳了。”
想到这,朱新当机立断,“我即刻启程回京!待京里安排好一切,会与你飞鸽传书,你再带人上京。”
不过他走出两步,就被燕铎叫住。
“等等!”
朱新回过头,看见燕铎面带犹疑。
朱新与他多年共事,他少有这么不干脆的时候,似是心中正在做一番挣扎。
两人一向默契非凡,朱新立马猜到,燕铎是想把沈家俩兄弟昧下来。
意识到这点,朱新也不出声,只等燕铎自己做出决定。
只要他敢说,朱新就敢干。
不怪燕铎出尔反尔,实在是沈家兄弟的价值远远超出了他俩的预料。
就这么把他们的举荐之功,让给秦文荣,只为换取他的庇护,多少都会觉得不甘。
拱卫司的术士情况复杂,能力出众的能面见天子!
但二百六十三个术士里,真正能走到这一步的寥寥无几。
天、地、玄、黄四个级别的术士,也就天、地两个阶段的术士能去见驾。
其中天阶一位,地阶七位,跟庞大的基数相比,实在少得可怜。
高等黄级虽然还在最低段,但在拱卫司二百六十三名术士中,已经排到前列。
燕铎只沉默了不到一弹指的功夫(一弹指=10秒),就做下了决定。
“朱新,拱卫司只有十四个千户名额,都已经被人占着了。
你这次悄悄回去,别惊动拱卫司的人,到家立刻让你娘进宫,走你姐姐的路子。
两个镇抚使要争的指挥俭事之位,你这个皇妃同胞弟弟也不是不能一争!”
朱新两步并作一步地回来,一把搂住燕铎。
“好兄弟!什么也不说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欠你一份大人情!”
“行了,都多少年的兄弟了,我们之间不必说谢。”燕铎把他扒拉下来,神色严肃,“我还有两句话要交代你。”
“说说说,我保证都听你的!”朱新的脑子兴奋的已经开始离家出走了。
“若是你的事成了,我们得罪了秦文荣也是值的!但若是不能成...”
朱新拍着胸脯,“我一力承担!”
“想什么呢!”燕铎立刻赏了朱新脑门一个栗子。
“哎呦我错了我错了,咱俩同生共死成了吧!
我绝不让你一个人享福,咱俩一块穿秦文荣发的小鞋!”
燕铎白了他一眼,“若是你不能成,我要你依然推秦文荣上去。”
朱新:“为什么?”
“让你姐姐想办法,把秦文荣空出来的位置留给你爹,你来接你爹的千户。”
“不可!镇抚使还是留给你爹好了,我接你爹的位置也是可以的。
咱俩都出力了,不能到头来好处都让我捞走了,那我成什么了?”
燕铎十分理性,也很看得开。
“圣上看在娘娘的份上,同意你爹当镇抚使的机率更大。总不能忙活小半年,让其他千户捡了我们的漏。”
朱新转念一想,‘让人白白捡走我的千户之位,都比杀了我还难受!
若是爹知道,他本该轻易到手的镇抚使之位被其他千户顶走了?
更糟糕!爹不至于杀子,但肯定能打断我的腿!
照着燕铎的话做,是最稳妥的办法。’
朱新欣然走了,条条通天大道,前途一片光明。
而那边沈立禾还等着晚上吃顿好的。
他还不知道,他还没开始走上仕途,他的二五仔举荐人就给自己埋了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