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死活要出院了,但胖子不同意,这次连闷油瓶都不站我这边。
医生也说,反复发烧不退是很危险的,不建议出院。
我想换病房,闷油瓶纤尘不染的人,让他在病房里听这死动静,实在……
我都找不到形容词。
医生说有单人病房,就是有点贵。
“贵也住,你也不看看这是给人住的吗?畜牲都不如啊。”胖子说话很大声,病房里所有人都听得见。
那个不会笑的女人又笑了起来,大概又想起昨天晚上我迷迷糊糊时候说的那句话。
我当时听着那声音,第一个想到的确实就是猪在拱食的声音。
我在邻居家听到过。
我躺在病床上,把被子捂住了脸。
胖子坚持之下,我就转到A区的单人病房了。
病床很宽,可以睡两个人。
胖子不用住酒店,晚上也不怕打鼾吵到别人,闷油瓶当天就回雨村了。
家里那么多事,不能总托付给别人去照看。
小哥是胖子开车送回去的,明天再去接他。
我以为这辆车他们开出去一次要报废了,没想到车况很好,一点毛病没有。
我本来瞧不上它,国产车现在也有这样的,重新买一辆就行。
“你开玩笑,胖爷我开车跟处女朋友一样讲究,爱惜着呢,不会那么快报废。将就用吧。”胖子说。
“行了吧你,我以前就跟阮小龙说过,我从不用二手的东西,结果呢?现在我说话在他眼里那跟放屁差不多。”
“谁让你吹牛不打草稿,小哥是不是二手的还不知道呢,你就敢这么说,哎呦……”
我把床头柜上的苹果朝他扔过去,打在了他身上。
“你才二手!”
“停停停,我不是二手,我特么都不知道自己几手了,还二手呢,开玩笑,开玩笑,咱小哥那么干净的人,肯定是一手。”随后他话锋一转接着说:“一手有什么用,还不是毁在你……啊……小天真你下黑手啊?”
单人病房可以随便闹,最后还是把护士给引来了,我和胖子才停手。
“不要在病房打闹,会影响病人休息。”
护士进来,看到病人比陪床的家属还生猛,就没有再说什么。
中午胖子躺病床上睡觉,我坐在凳子上看家里的监控,看到闷油瓶把天鹅和鸭子送到河里,要不然它们会进鱼池。
我才突然想起来家里的狗呢?那天晚上我从村屋去店里,竟然把它给忘记了。
“胖子!”
“嗯,别吵,让我睡会儿不行啊?”
“不是,家里的狗呢?”
胖子含含糊糊的说:“不是在家呢嘛?”
“没在,我没有看到它,只有小哥。”
我跑过去就把他揪了起来,胖子拉开我的手,又躺回床上看着我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遇到你这样式的,连睡个觉都睡不踏实。你听好了,它在呢,我们回到家就看到它在亲你呢。”
“死胖子,什么叫亲我?”
“你还别不信,它就在你旁边看着你呢,时不时舔你一下。有小哥看着它,你就放心吧?别瞎操心。”胖子翻了个身,又说:“你就是操心的命。”
过一会儿我就真的看到它了,跟在闷油瓶身后,一步不落。
我离开原来的病房,以为就再也不会和那几个奇葩再打交道了,没想到又遇上了。
吃完饭,胖子让我在走廊里溜达一圈,我不肯去。
“你胖了。”胖子的一句话极具杀伤力。
“……”
然后我就在走廊里走了一个多小时,那个板着脸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从b区过来了,就坐在走廊的凳子上。
看到我,她挤出一个十分生硬的笑,非常的不自然,看起来已经好久没有笑过了。
我以为是她认识的人在我身后,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发现整个走廊只有我一个人。
她是在对我笑。
我也只好对他勉强笑了笑说:“大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她有点紧张,说不出完整话,结巴了一下才说:“我有件事问你一下?”
我这人心里想的多,一秒时间,我就想到了很多,她丢东西了?
我们又刚好离开,她怀疑我们了?
“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我心里不高兴,但也不怕你问。
她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走廊两头,这时候有一个人走了过来,她立刻就闭口不谈了。
“你可以进病房说。”
“可以吗?”她心有防备,但对我没有。
“当然可以,进来吧。”
我带她进了病房,把胖子弄的一脸懵,眨着他的眼睛看着我。
“干嘛呢你这是?你饿了是吗?”
“死胖子,出去。”
胖子颠颠的就出去了,我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听话。
胖子出去后,我问:“大姐,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我听你们说起广西,看你们也不是本地人,你们是广西人吗?”她说话还是有些结巴,因为紧张,但她又说的很急,像是憋了很久。
她为什么对广西人这么敏感?她是广西人?
“不好意思,我们不是广西人。”
我一句话说出来,也没有看到她脸上有失望的表情,她继续看着我说:“那刚才出去的那个大兄弟他也不是吗?”
胖子有时候说话会带广西口音,这也是故意的,她可能听见了。
我摇了摇头说:“不是,他是北京的,不过我家小哥在广西住过一段时间,只是他记性不好,可能忘记了。还有……”我指了指门,意思是指出去的胖子。
我接着说:“他是广西的女婿。”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很亲切,又有一丝的心酸在其中。
我是真的希望他有个归宿,可这又岂是能强求得来的。
“是吗?”女人死气沉沉的眼中有了光,笑容也很和善。
她不是不会笑,是没有遇到可以让她笑的人和事。
我们谁都不是广西人,但又都跟广西有着很深的渊源,她竟然能察觉得到。
我问:“你是广西嫁过来的?”
她点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我没有说话,她也没有说话,我能感觉到一种心酸,但无法和她产生共通之处。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我,说:“我已经三十年没有回去过了,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去年死了,一个还活着,也得了癌症……”
她仍然带着笑容,但有普通人的无奈和酸楚隐藏在其中,让人一下子就受到感染,心里也郁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