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已是六月酷暑,整座皇城都笼罩在闷热之下。
这是邬夏夏醒来的第二月。
自那日醒来后,她便察觉到自己身上似乎被抽离了什么,仿佛脱胎换骨,身子都轻盈了许多。
萧景砚没有让她搬回沉夏台,却也不再限制她的行动,她没有问,也没有兴趣去问。
就在她醒来没几日,他亲自给了她一封信,上面写着“夏儿亲启。”
眼眶微热,仅一眼,她便认出了这是阿衍哥哥的字迹,她自小跟着他练字,又如何不熟悉他的亲笔。
信中,阿衍哥哥说,他要离开了,沈父沈母旧疾缠身,他须得尽忠尽孝,萧景砚愿意放他离开,只是从今往后,他便永远不能出现在她面前。
他祝她余生安好,莫念过往。
除此之外,还附了一朵梨花,静静躺在那信封之中。
“阿衍哥哥.....”
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信纸之上,她望着那熟悉的落笔,一字一句,她都反复研磨,直到很久很久,她才相信,阿衍哥哥真的不要她了,他走了。
她不怪,真的。
阿衍哥哥为了她,已经受了太多的屈辱和折磨,他那般干净之人,怎能陪着自己待在如此肮脏的地方.....
余生,她只愿阿衍哥哥能有个好归宿,娶一个蕙质兰心的好妻子。
邬夏夏垂下眼,掩下心中的落寞。
她将这封信带在身边,日日看上一遍,有时,她会坐在殿外的那棵紫藤树下整整一天,什么都不干,单纯放空自己。
如今,在这偌大的宫里,她可以称得上来去自由,除了不能踏出宫门,无人管着她。
她自由了。
可是,她却好像找不到自己了。
“娘娘,陛下给您送来了解暑的果盘,底下放着冰,您可要尝尝?”曹全小心翼翼地站在远处,讨好似的问她。
“放着吧。”邬夏夏淡淡地点头。
“好嘞!那奴才这就去回禀陛下....”曹全喜上眉梢,又犹豫了几分,还是问了句,“娘娘有没有什么话...要奴才转告陛下?”
良久,她平静道:“替我道一声谢吧。”
话音落下,曹全立刻面上全是欣喜,立马带着人急匆匆地离去。
殿外重归平静,她捻起一枚鲜嫩多汁的荔枝,不禁有些恍惚,如今荔枝刚成熟不久,最为难得,整个宫里都不过就那几十颗,这有一半都送来她这儿了吧。
萧景砚.....
自她醒后,他的确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对自己疯言疯语,甚至,鲜少在她面前晃悠。
既然他不出现,邬夏夏也不会主动去问他,如今落得清净,也好过每日与他争吵好得多,她也不在乎他是不是宠幸了其他人,她根本不爱他,又何来的争风吃醋。
只是从今往后,她还是得在这宫里一辈子.....
她的梦,终究还是醒了。
这般想着,她已经将那颗剥好了的荔枝放入了口中,鲜嫩的汁水在口中绽开,凉意驱散了身上的热气,让她不由得清醒了些。
“娘娘,可要回屋歇会?”
青芷替她扇着风,见她神色略显疲惫,问了一句。
邬夏夏摇摇头。
她不想回去。
她不知道那个疯子到底能正常多久,说不定哪日又疯疯癫癫起来,一把锁,又把她锁屋里,她又没了自由。
一个小宫女悄悄走近,向着青芷比划着什么。
“娘娘,高贵妃正在殿外求见,您要见她吗?”青芷问她。
高贵妃?
邬夏夏在脑中搜寻着记忆,她对着这个称呼有些熟悉,但又不那么深切。
青芷提醒她:“娘娘,先前的百花宴上,您应当有见过她一面。”
如此,邬夏夏倒是记起来了,说起来,她是萧景砚除她以外的第一个妃子。
印象中,她的年纪比自己小些,但身上处处有自己的影子——高贵妃,很像从前的她,天真、稚嫩,连说话都带着几分娇气,一看就是被宠着长大的。
那时她天不怕地不怕,身后有着十足的后盾,犯了错,都有阿衍哥哥替她挡着,有父皇母后庇佑,雪苑的人更是将她捧上了天。
而如今.....
她再也笑不起来了。
“不见了,让她走吧。”邬夏夏淡淡说道。
她们本就身份不同,也没什么话可说,她也不想花费时间和萧景砚的妃子搞好关系,徒增烦恼。
“我累了,扶我进去吧。”
晚膳前,萧景砚刚处理好一日的奏章,眼底透着疲惫,青芷将邬夏夏今日一日的行程尽数汇报给了男人。
“高贵妃去找了她?”
萧景砚眼神一凛,皱起了眉:“皇后可有说了什么?”
问完这句话,他不由绷紧了身子,胸口正不由得加速跳动着,期待着从青芷口中说出他想听到的东西。
青芷摇了摇头:“娘娘只是说了不见,没有别的反应。”
男人眼神瞬间落寞下来,整个人失了力,瘫在了龙椅上。
他的嘴边勾起一抹凄惨的笑。
萧景砚,你在想什么?这不是你早该想到的答案吗?
她根本不在乎你有几个妃子,不在乎你的一切,她不爱你.....
“下去吧。”
“告诉她,晚膳....朕不过去了。”
青芷顿了顿,恭敬应声退下。
许久,萧景砚慢慢从暗格拿出一只锦盒,他打开,里面整齐地放着一封信。
上面同样写着:夏儿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