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快醒醒——”
邬夏夏是被硬生生晃醒的。
睁眼时,发现窗外的天色依旧如墨一般漆黑,她揉了揉眼,看到的是一脸急迫的青鸾和引梅。
“公主,奴婢先伺候您更衣,其他的梳妆洗漱这些都等上了马车再说可好?”
邬夏夏有些不知所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们伺候着起了床,晕晕乎乎地任由她们摆弄着。
“来,公主,小心冻着。”青鸾将斗篷盖在她身上。
邬夏夏吸了吸鼻子,将斗篷拢了拢,跟着她们出了屋子。
夜色沉寂,黑云闭月。
寺外的马车早已备好,亲卫们换上了红色盔甲,整整齐齐地站在旁边等候着。
见她们出来,领头的亲卫立马上前抱拳道:“公主,请尽快上马车,属下们哪怕拼了这条命也会护送您离开。”
听到这句话,邬夏夏更懵了。
他们的反应让邬夏夏心中越发感到慌乱,她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究竟发生了何事?”
“公主先上马车,奴婢与您慢慢说。”青鸾给了亲卫一个眼神,示意他马上启程动身,随后搀扶着邬夏夏上了车。
马车内静默得可怕。
邬夏夏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纵使马车内铺着厚厚的绒毯,盖着柔软的狐皮,可她依旧感觉不到任何暖意,从头到脚,冰凉得仿若冰雪。
“父皇战死.....”
“金国....已经被灭了?”
她仿佛一个没有生气的精致人偶,只是麻木地开口呢喃着。
一滴泪珠就这样落了下来,划过冰凉的脸颊,落至同样僵硬的手背,这是她此时身上唯一的热源。
心仿佛被人狠狠攥着,剧烈的痛楚让她有种浑身被抽光了血液般,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不过短短几月,她先是有家不能回,如今又彻底失去了家....她还剩什么呢?
为什么要如此对她......
她再也支撑不住,双手环抱住自己的双臂,整个人无助地蜷缩在一起,铺天盖地的情绪仿佛都在此刻迸发出来,眼眶中积蓄着的眼泪如失了控的潮水,一滴滴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公主……”
引梅同样哭红了眼,她自小就被带入了宫中,和姐姐还有公主待在一起,对她来说,皇宫就是她的家,而她们便是她的亲人。
她也是才得知,引月姐姐为了保护皇后已经遇害,她也没了亲人。
可到了这般地步,她应该成长起来,去保护好公主,这是她需要承担的责任。
“母后她....她还活着吗?”
突然,马车内传来女子颤抖的声音。
邬夏夏鼓起勇气才问出这句话,她知道母后身体已经不太好了,离宫之前的种种迹象都在诉说着这一结果,这也是为什么她拼命想回去的原因。
“娘娘尚在宫中,奴婢也不清楚.....”
引梅垂下眼,手指搅绕,她不敢对公主说实话。
魏军残暴,城中尚且一片混乱,何况宫中....
邬夏夏垂着眼,逐渐放开箍着自己的手臂,似乎是做出了决定一般,看向引梅和青鸾,平静道:“你们走吧,我想回去找母后。”
“公主不可——”
“不可!!”
引梅和青鸾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二人对视一眼。
引梅心底着急,还是将实话与她说了出来:“公主,宫里传来的密信上说,城内和宫中都已被魏军占据,此刻若是回去,必定被俘!”
“奴婢必须护送您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是娘娘的命令!”
“不!”见她们如此阻拦,邬夏夏扬起那张布满晶莹泪珠的小脸,绝望道:“难道你们要我抛下母后孤单一人在那冰冷的皇宫吗?”
她当然知道他们都在拼了命地护着她,可正因为这些,她才不想连累他们,不想让他们再因为自己而白白牺牲。
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她远去,如今连父皇也.....
她只剩母后了。
哪怕是脚踏荆棘、满身鲜血,她也要陪着母后一起,她必须要回去。
先前的这些她没办法挽救,可如今母后尚有一线生机,她还活着,就在宫中等着她,叫她如何能抛下母后独自离开呢?
况且,引梅、青鸾,还有那些亲卫们,他们都是无辜的,没必要跟着她一起去死。
车子停下,邬夏夏趁她们愣神之际,快速下了马车。
她凝神看着面前的马匹,眸中渐渐有了一丝光亮,她现在只缺一匹快马就可以回宫见到母后了。
“公主,您现在万万不可回去!”青鸾快速跳下马车挡在她面前,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是所有人都不曾见过的模样。
“青鸾,让开。”
邬夏夏眼中没有一丝波澜,除了坚定。
“公主,奴婢并不是要拦着您,只是......奴婢知道另一条更快的路,而且知道的人并不多,能减少很多危险。”
引梅不敢置信地盯着她:“青鸾,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能同意让公主回去!”
青鸾转身悄悄给引梅一个安心的眼神,后者悄悄闭上了嘴。
她的话让邬夏夏有点意外。
其实她早就给她们二人留了很多体己东西,足以让她们的后半生衣食无忧,去到一个真正无人打扰的地方,不用像她这般活得痛苦。
她摇摇头:“你们不必跟着我去,那里危险....”
青鸾上前,眼中同样坚定万分:“公主,就让我们护送您回去吧,这是奴婢们最后的愿望了。”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邬夏夏快有些看不清面前的青鸾了,虽看不清具体,但她却能感受到身上的那股倔强,和她自己一样。
明明青鸾是陪她时间最短的那个人,但却已是生死之交。
“好。”
-
寒山寺。
萧景砚赶了整整三夜的路,跑死了数匹快马,终于带着人赶到了这里。
他打量着面前的一切,目光所及之处,仿佛都与一年前有些不同。
“殿下,青鸾留下的记号全部被蓄意销毁。”有暗卫恭敬来报,耳后的一处印记忽明忽暗,格外惹眼。
萧景砚这次出来并没有带魏军魏将,他带的全部都是自己的暗卫。
因为生性多疑,他从不相信任何在短时间建立的信任。
“殿下,寺中并没有她们的痕迹,只发现了有一间的屋子里面有残留的香炉灰烬,像是宫中之物,怕是已经走了已有几日。”
另一名暗卫来报,将一个用纸包着的的东西交至萧景砚手中。
他接过,轻嗅着这抹香气,只一瞬,男人眸中死寂复燃,眼底渐渐浮起亮色。
是她……
是他的夏夏!
看来那个蠢货果真没有骗她,夏夏先前果真在这里!
萧景砚用指腹轻轻揉搓着手中余烬,心底估摸着她们离开的时间,他来寒山寺花了足足三天三夜,若是按照她们得到消息后立即出发来算,最快也只有一两日的路程。
那便以寒山寺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圈,就可以推算出她们能走的最远范围了。
“告诉青枫,最多给他三日,要是还找不到他妹妹,提头来见。”男人眯着眼道。
“是,殿下。”
萧景砚的唇边勾起一抹笑容,他侧头对那暗卫意味深长地说道:“去找条狗来。”
狗?
那暗卫的身体僵住,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想再问一遍确认一下,便又听到男人说道:“找鼻子最灵敏的。”
这下他是彻底确认了,他不敢多问,急忙去山下找狗去了。
萧景砚猜到她们走的时候一定很匆忙,况且也认为他不会知道她们在寒山寺,不然也不会留下这么多漏洞了。
有时候狗,可比人好用多了。
毕竟大部分印记可以掩盖,可味道没那么容易散去,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