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温度渐渐上来了。
空气中已经沾上了几分夏日独有的温热感。
雪苑的亭子和廊内皆已上了竹帘,用以阻挡强光。
阴凉处,邬夏夏手里正拿着一卷话本,一边惬意地看着,一边时不时地逗着卿卿。
今日的卿卿有些丑。
炸着一身好看的羽毛,邋遢地过来蹭着少女的手,主动低下头求摸摸,搔首弄姿的,惹得她一阵发笑,都有些无心阅读了。
她放下话本,捻了一颗谷子,打算奖励一下它。
“公主,卿卿这几日越发肥了。”引梅取笑它。
卿卿很是机灵,似是听懂一样,立刻飞到引梅头上踩了几脚。
引梅揉揉被抓乱的头发,委屈道:“公主您看,它还欺负奴婢!”
她真是有苦难言,她一直勤勤恳恳地把它喂胖了一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说都不让她说!
站在一旁的青鸾嘴角也有些上扬。
卿卿安静地吃着,睁着那乌溜溜的绿豆眼,还得意地看了眼引梅的方向。
邬夏夏看着打打闹闹的她们,心情也愉悦了几分。
视线落到面前正大快朵颐的小东西身上,嗯.....卿卿的确是胖了,但是更可爱了。
见她心情好转,想起主子的吩咐,青鸾有意无意地开口道:“公主,奴婢听说西苑那位似乎近日身体不.....”
邬夏夏的笑意顿在了脸上。
“青鸾!”引梅心中警铃大响,赶紧制止了青鸾的话。
皇后娘娘说过,若非万分危急,尽量不要让公主听到有关西苑的事情。
虽说公主先前已经明确和质子殿下表示过......
但引梅却是知道的,如果殿下真出了什么事,公主是断然不会不管不问的。
青鸾仿佛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无辜地闭上了嘴。
“他怎么了?”邬夏夏看向青鸾,还是问了出来。
青鸾不善交际,若是连她都能得到的消息,恐怕并不简单。
谁知,青鸾犹豫几分,竟轻颤着眼看了眼引梅。
邬夏夏无奈道:“你看她作甚,说吧。”
她记得先前去寒山寺时,她曾为他虔诚祈福过,如今看来,也并不是很管用,他这身子是真的孱弱。
“公主,奴婢去内务府时取衣物才听得的....”
“说是质子殿下近日吃不下东西,几乎日日都是原封不动退回来的...”
邬夏夏沉思一会儿,眉心微皱:“请太医去瞧了吗?”
吃不下东西....难道萧景砚又好几日不曾进食?
青鸾摇摇头。
引梅见此,也不好再隐瞒什么。
其实她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她也悄悄去西苑看过,以为殿下只是胃口不好,便没有与公主说。
“公主,奴婢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质子殿下身份不高,内务府是不会上报的。最多病的严重了....才会请个太医。”
引梅残忍地告诉她事实,在宫里,恃强凌弱、见风使舵本就是常事。
邬夏夏不语。
青鸾与引梅感受到了气氛有些严重,也有些不敢说话。
“有几日了?”
“应该...已有三日之久了。”引梅轻声说着。
邬夏夏心下一沉,三日,他熬得住吗?
她记得白浔曾说他旧疾缠身,脾胃异常虚弱,本就要好好养着,所以她才送了不少滋补汤药给了萧景砚,期盼他能早日休养好,不再任人拿捏。
如今...怕是先前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吧?
“引梅,去请太医。”她叹气。
“是。”
青鸾看着引梅远去的背影,眸中渐渐平和,转身继续伺候着公主。
经过这一插曲,邬夏夏原本好些的心情,又消失不见。
卿卿似乎感觉到了它的小主人有些闷闷不乐,主动跺着脚,哼歌逗她开心,虽然这些曲子都不在调上。
听到这熟悉的小曲,她勉强扯出了一丝笑意。
“谢谢你,卿卿。”
看见它,就仿佛看到了阿衍哥哥,一直在她身边,从未离去。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对沈衍的依赖,已达到了如此高的程度。
*
引梅现在心很凉。
几乎在踏进质子殿下的房门那一刻起....
她就凉了。
从头到脚。
屋内弥漫着腐烂的气息,房中凌乱脏污,似乎是有人在找些什么。
而在她面前的,是可以用死人来形容的质子殿下。
她根本不能确定他还是否活着!
少年瘦削的面庞毫无血色,蜷缩着身子,紧闭着双眸,正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长发遮住了他的大半边脸,隐约可见地面上的血迹斑斑。
若不是太医告诉她,质子殿下还有一口气,凭借着那几乎没有呼吸的身体,她甚至以为质子殿下已经....
引梅几乎以她最快的速度,逃也似的跑回了雪苑。
邬夏夏以为她不会再听见萧景砚出事的消息,可无奈,这件事还是发生了。
而且,这次更为严重。
在听到引梅的描述后,她险些站不住脚。
她沉了沉心,极力维持冷静道:“引梅,你去找阿衍哥哥帮忙,青鸾与我去寻母后。”
“是,奴婢这就去。”
白浔是最为熟悉萧景砚病情之人,比起宫里的太医,她更相信阿衍哥哥带来的人。
而眼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萧景砚三番五次地出事,必定没那么简单,她决不能再放任这幕后之人如此嚣张!
引梅快速离开,邬夏夏也立刻带着青鸾前往昭粹宫。
到了昭粹宫,时间紧迫,邬夏夏只得长话短说。
待听完后,皇后面色却比以往都要凝重,语气甚至带了几分严厉:
“不可!”
“母后可以答应你任何事,但唯独这件事,绝对不行。”
她不可思议地听着母后斩钉截铁的拒绝,眼眶因着急瞬间变红,心顿时凉了几分。
邬夏夏不明白一向教她乐善好施、救济他人的母后,为何今日却这般阻拦。
“母后,夏儿日后不会再去管西苑的任何事情....”
她跪下,眼中已蓄满了泪,抬头乞求:“只求母后彻查此事,惩治那藏在幕后的狠毒之人。”
皇后不语,眼神复杂。
那魏质子一事牵扯的人很多,她不让夏儿参与也是以免被有心人抓到把柄,何况她早就派人去查了最开始伺候质子的那几个人....
特别是那个刘公公,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就这么消失在宫里。
其中怕是大有来头。
“夏儿,你现在的注意力应该放在和阿衍的婚事上,而不是这些无用的事情!”
皇后面色肃然,说的话更是令人感到如临寒冬。
邬夏夏不可置信:“母后——”
秋语见此,急忙扶起她,微微摇头让她不要再说话了。
她悄悄说道:“公主,娘娘这么做必有她的用意,别再顶撞娘娘了.....公主还是先回去吧。”
邬夏夏目中含泪,轻轻起身,带着青鸾离去。
母后不愿帮忙,她只能指望阿衍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