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带着邬夏夏出宫去了寒山寺散心。
正巧听说荀鹤大师这几日刚到寒山寺,他也想为小公主求个平安。
荀鹤是荀胤的同门师弟,自打十余年前荀胤消失之后,荀鹤也曾闭关了一段时间,前不久才出山。
这次出宫只两三天,所以带的东西并不多。
引月依旧留在昭粹宫筹备婚事,引梅作为雪苑唯一的管事人,也突然忙碌了起来,根本没法陪同,所以这次是青鸾陪着她去。
马车内坐着三个人,沈衍、邬夏夏和青鸾,车外跟着长长一行皇家亲兵随行。
车内很是宽敞,内部铺着柔软的绒毯,沈衍与邬夏夏一同坐在主位,青鸾在侧边伺候着,夏日炎热,还准备了冰凉的酸梅汤,用冰块保存着。
邬夏夏怕热,夏日里必是要喝上这一口酸梅汤的,解暑效果极佳。
她抿了一小口,望了眼一旁忙忙碌碌的青鸾。
邬夏夏已经知道那日是青鸾救的她。
而且,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发现青鸾的性子比以前好了不少,不再那么胆怯,也渐渐愿意与其他人说话了。
所以在这次事件之后,她们的关系近了许多。
只是她仍想不明白一件事...
那晚的事,她其实还是有一点模糊的记忆的。
迷迷糊糊间,她只感觉到有东西在啃咬着她,很是痴缠强悍,推不开,极其霸道,像是要把她生吞入腹似的。
她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有她自己清楚,在睡梦中时,她的感知程度会大大提高。
所以那晚,她清楚地感受到了那东西在她皮肤上留下的湿润感,让她很不舒服。
沈衍见她有些闷闷不乐,主动将她揽在怀里,哄道:“栖夏,困了就眯会儿,马上到了。”
“好。”
她收回思绪,闭上眼,轻靠在男子怀中。
车帘放着,车内光线有些昏暗,很快,随着马车摇晃,邬夏夏昏昏欲睡,在男子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安静地睡了过去。
青鸾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默默记下。
马车稳稳地停在了寺院门口。
光影斑驳,四周十分幽静,古树黄墙,高处钟声悠远。
“栖夏,咱们到了。”
感受到有人在晃着她,她揉了揉眼,悠悠转醒。
沈衍无奈一笑,替她系上面纱,仔细地扶着她下了马车,动作小心至极,生怕磕碰了她。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长得干干净净的小师父,双手合十朝他们行了礼,随后带着他们直接去了大殿。
他们一直穿过冗长的长廊,尽头处是一大片铺着青砖的空地,两侧放着香炉,香火旺盛。
大殿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尊巨大的金身神像,端庄肃穆,巍峨矗立。
来往信客,皆虔诚参拜。
邬夏夏看着殿前旺盛的香火,不禁有些疑惑,寺庙每日有那么多人前来祈愿,也不知神明究竟听不听得过来呢。
她慢慢闭上眼睛,跪在蒲团之上。
都说前来寺中的都是心诚之人,可唯独有一人不是。
谁也不曾注意,大殿的柱子之后正藏着一个从不信神明的疯子,萧景砚。
他的目光如蛇一般缠绕,又如毒蝎般让人窒息。
他正紧紧地盯着殿内的少女,期待着从她口中能听到自己的名字。
“神明在上,信女邬夏夏在此祈愿,若成全,信女必来还愿。”
邬夏夏虔诚地合十双手。
“一愿金国上下万民一心,愿父皇、母后身体安康,长寿永乐。”
“二愿信女与阿衍哥哥此生一同携手,相守白头。”
“三愿.....小乞儿来生投个好人家。”
【此外。】
【愿萧景砚此生,所愿必成、一生顺遂。】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片刻,缓缓睁开眼,突然感觉光线变得刺眼了些,青鸾替她稍稍遮了些强光,扶她起身。
不知何时,柱后的那一抹玄色已然消失不见。
此刻,萧景砚完全撕下了那层温和的皮囊,周身散着的摄人气息令人窒息,苍白病态的脸上冰冷无温,眸中燃着怒火。
他敛了敛眉,杀念汹涌。
他嫉妒,嫉妒得发狂!
夏夏实在太偏心了....
为什么她宁愿记得住一个死人,都不愿记住他!
他锋利的眉眼再沉下几分,眼底幽深如同古潭之水,他开始低低地笑了起来:“夏夏,若我死了呢,你会不会记住我?”
他想,他彻底疯了。
他萧景砚从来不信什么神明,他并不是没有求过,只是神明从没有偏爱过他,所以他想要达成的事情,从来只靠他自己。
男人的拳心捏得极为用力,指骨泛着不正常的白色。
他记下了少女说的所有愿望。
来日,他会一一替她“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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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日暮,寺庙已经谢客,大多数人都已经离去。
沈衍替少女将许愿条挂在了祈愿树的高处,与自己的相邻。
转身时,见一位德高望重、鬓发花白的僧人正笑盈盈地他们,面露慈祥,有功德圆满之相。
沈衍很快猜到了他的身份,恭敬一拜:“在下沈衍,见过荀鹤大师。”
邬夏夏微微愣神,急忙跟着参拜:“栖夏见过荀鹤大师!”
荀鹤身披袈裟,眸中平和,同样回以他们一礼。
他慈祥的目光落到邬夏夏身上:“这位施主便是栖夏公主吧?”
邬夏夏点点头,目光透着淡淡的困惑。
荀鹤并未多言,其实在公主出生时,他曾跟着师兄荀胤一同进宫,因此得幸见过小公主几面,只可惜现在师兄.....
再看向她时,不由有些惋惜。
天命有数,他也只能尽力提点他们,完成师兄未完成的夙愿。
“公主,且听老衲四字,坚守初心。”
邬夏夏虽不太懂,但仍乖顺地点头。
自小到大,身边之人似乎都有意无意地让她不忘初心,心善待人,虽是疑惑,但她也希望成为这般的人,身为公主,她应当做到。
荀鹤又转向沈衍,停顿一会,意味深长地开口:
“沈施主,高处不胜寒,那不是适合你的地方。”
话落,不等二人开口,便福身离去,迎着余晖,只留一道长长的影子。
待荀鹤走后,沈衍一直在思考着这话。
高处,究竟是指什么?
是指身居高位,还是表面意思?
邬夏夏有些不安地扯了扯沈衍的袖子,这些高僧似乎一个个都是谜语人,真是猜不透。
“无事,不必担忧,咱们小心些便是。”
他回过神,抚着少女柔软的脸颊,眼底却隐隐有些不安。
邬夏夏知道阿衍哥哥因为这件事有些自责,看到男子眼下泛着青色,她很是忧心。
阿衍哥哥总是习惯自己承受着一切,所有事都藏在心底,不曾对她倾诉。
是她不好,她没有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