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能这么问。
徐氏本来就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若是此刻连他都不认同她,怕是徐氏会就此崩溃。
因此他赞同道,“果然是个毒妇!秀儿,你可曾替咱们的女儿报仇?”
“报了的,报了的!”徐氏泪如雨下,哭着连连点头,“我在察觉了之后,就派人去把他们夫妻俩给杀了!夫君你放心,我让人做得很干净,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到我身上的!”
沈修扬闭了闭眼睛,勉强吐出一口浊气。
妻子是疯了吗?
杀了女儿的养父母,可有想过没有长辈庇护的女儿怎么活下去?
“当时是什么时候?怎么没把女儿带回来呢?”他又耐心地问道。
“三,三年前……”徐氏有些嗫嚅,“我派了辛嬷嬷去看了,当时那丫头畏头畏脑,一脸小家子气,更是连清珠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我,我若是让这样的丫头回了我们沈府,不止是会丢我们沈府的人,而且,清珠可怎么活呀?”
眼看着沈修扬并不附和她,徐氏又连忙解释道,“夫君你是知道的,清珠陪了我整整十年,那孩子又机灵又懂事,公公也对这个丫头喜爱得不得了,我真的不舍得这么好的丫头,因为身世的事情被所有人都看不起!再者,再者陛下也对清珠另眼相看,有意迎娶。若是清珠的身份出了问题,这不是打陛下的脸吗?”
沈修扬呵了一声,只觉得可笑。
陛下?陛下又算什么东西。
若是他们沈家在意陛下的心思,又何必让清珠去劳什子文山书院读书?
大家不都心知肚明,清珠去那文山,是为了柳家那个小子吗!
“柳家那小子本就不喜欢清珠,你是怕清珠的身世若是暴露出来,连柳博文那小子也再看不上清珠,会断了清珠嫁给柳家小子的念想吧。”
徐氏一噎,哭得越发大声了起来,“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能怎么办?夫君,我又能怎么办?那孩子长在乡下那么多年都活得好好的,既然已经适应了乡下,那就让她继续活在乡下不就好了吗?清珠这孩子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你让她去那种地方,不是要让孩子去死吗?”
“自己的亲生女儿你就舍得让她死在那种地方?!你明知道,你明知道现在是个什么世道!你甚至还给她立了长明灯!你知道她在外面会死,可你依然要送她去死!徐曼秀!你什么时候竟然成了这般的毒妇?那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啊,你怎么就对她那么狠心?”
沈修扬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同床共枕近二十年的这个妇人了!
他认识她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啊?她当初哪怕是对猫猫狗狗,都那么的有爱心,什么时候变成了连亲生骨肉都不放在眼里的冷血模样?
“老爷!你竟然为了个丫头这样骂我?”徐氏一脸不可置信,“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是个灾星!当年怀着她的时候,我是这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生她的时候还遭了那等大罪!直到见到她的第一眼,看着她不如越儿他们几个刚生下来时候那般皱巴巴,而是白白胖胖的冲着我笑,我就心生欢喜!”
“我原本以为是母女天性,我终究是克服了怀她时候对她的厌恶!可原来不是,那丫头是投错了胎,明明是我的仇人,却托生到了我的肚子里!而原该托生到我肚子里的清珠,却托生到了别人的肚子里,最后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不然老爷如何解释,我见了清珠就开心,见了那丫头却难受?!”
徐氏说得很是理直气壮。
可沈修扬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越看越觉得这个妇人陌生。
开心?
难道不是因为老爷子放话说清珠是他的心头宝,清珠在沈家为她带来了无上荣耀,所以她才开心吗?
难受?
难道不是因为杀了人家的养父母却又对女儿不管不顾,导致女儿差点死在外头,所以她心生愧疚吗?
“秀儿,那丫头的养父母,对她好吗?”
沈修扬抛开心头的杂念,只关心这个问题。
徐氏一愣,缓了一会才道,“自然是极好的。不然我也不会放过他们那几个子女了,就是想着,总要有个娘家给那孩子做个依靠的。”
沈修扬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兜头打了徐氏一个耳光,转头就走!
毒妇!
这个毒妇是疯了!
只怪自己宠爱她太过,才导致她生成了这种无法无天,随心所欲的性格!
他原先还真的以为是对方蓄意换了富贵人家的孩子。所以徐氏虽然自述杀了对方,他也只觉得徐氏考虑得不周到,没想过女儿的后路。却并不觉得徐氏杀掉对方是什么错事。
可若是那两个贱民是把女儿如珠如宝养大的话,又怎可能是他们换了自己的孩子!
此事恐怕另有蹊跷!
女儿……女儿怕也是落入幕后之人的陷阱里了!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媳妇,什么禅心大师了,当即快步走出了大相国寺,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去把老太爷,大老爷,三老爷全部叫回府里!就说出大事了!你们去通知大夫人,让大夫人即刻带着两位夫人回府,切莫耽搁!”
说完当即就翻身上马,往家里赶去。
沈家几位主人回到沈府的时候,沈修扬已经将自己所有的宝物都收拾完毕。
“这么着急把我们都叫回来,是出了什么大事?”
左相沈宏泰不疾不徐地坐在了主位,啜了一口茶缓过气来后,才慢悠悠地说道,“你都一把年纪当了祖父的人了,为何还是这般毛毛躁躁。”
“父亲,实在是出了大事!”
沈修扬屏退了所有下人,这才噗通跪在了父亲的面前,“徐氏一时猪油蒙了心,竟然……”
他将整件事情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只省略了给女儿银子的事情,“父亲,现在这种情况,若是一个处理不当,怕是会闹得沸沸扬扬!”
沈宏泰老神在在,一点也不动容,“徐氏的事情,你不许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