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嘴硬
楚默离虽未得到她的保证,看她举动,却也没觉得失落,隐着笑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说这些,拿过了笔。
同样的画像,再画一张,对他来说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水乔幽没有出声打扰,他笔下不停,不出一刻,便已画好。
水乔幽还在想那一点眼熟到底来自哪里。
楚默离搁下笔,“还没想出来?”
“嗯。”
明明眼熟,却就是想不起来。此人她应该只是无意间见过,没有太多印象。
她这屋里通风好,楚默离落墨也不重,画笔落下,墨迹差不多就干了。
天色已经不早,楚默离看她神智仍旧清明,放下心来,柔声道:“想不起来暂时就别想了,时辰不早了,今晚早点休息。郑开儒的事,后续我来处理,不必担心。”
水乔幽听到他再次提起郑开儒,脑中蓦地想起一幅画面。
夜雨潇湘门口,郑开儒身边的小厮与夜看门的护卫闲谈,那个护卫带着雾城口音……
那个护卫,今日她进去的时候,似乎也在门口看到了他。
水乔幽拿过楚默离准备去收的画像,仔细对照。
楚默离猜道:“想起来了?”
“夜雨潇湘的那个护卫。”
这人楚默离让人调查过,她一说,他便对上了人,“那个雾城人?”
“不是他。”水乔幽对比着画像道:“但是,画像上的人与他有两分相似。”
先前调查那个护卫之事,是由时礼负责。
楚默离当即出门,唤了在外面守着的时礼进来辨认。
时礼认真看过,肯定了水乔幽的发现。
虽然楚默离已经说过不过夜,水乔幽表明了不需人照料,翌日一早,甜瓜还是比平日早了半个时辰去了水乔幽那里。
水乔幽一开门,就看到他靠在门口打瞌睡。
甜瓜听到开门声醒来,回头见到水乔幽,连忙站起来,“老大。”
他一边喊她,一边歪着身体往她身后看。
水乔幽问他,“今日怎么来这么早?”
院子里静悄悄的,不像还有其他人的样子。
甜瓜身体歪得越来越厉害。
水乔幽看他人都要栽了,“找什么?”
甜瓜困惑,难不成安王昨晚真没在这过夜。
“安王昨晚真没在这过夜?”
话出口了,他才意识到将心里所想给讲出来了。
水乔幽对上他求知的眼神,“……没有。”
问都问出来了,甜瓜看她肯回他,也不避讳了。
他大胆向水乔幽打听,“老大,你还没将人哄好?”
水乔幽还没说话,他又嘀咕。
“老大,你不会是错了还嘴硬,不肯哄吧?”
水乔幽一时无话。
她哪错了。
她不知自己刚才为何要回他。
甜瓜见她不说话,肯定自己猜对了,有些替她着急,想着是不是该给她出个主意。
水乔幽从袖袋里抽出楚默离昨晚绘的画像递给他,“拿过去给你叔看看,上面画的是不是他昨日见过的人。”
甜瓜听她提正事,注意力暂时被转移,接过画像。
“你也看看,记住这个人,若是有见到他,告诉我。”
甜瓜点头。
水乔幽趁着他低头看画像,从他身边过去出门上值去了。
甜瓜看着画像细研了一会,确认自己记得差不多了,还想再劝劝水乔幽对楚默离态度软点。一抬头,屋里屋外却已没有水乔幽的身影了。
他一如既往是相信水乔幽的能力的,但是还是在心里一叹,这样下去,老大何时才能将这安王和夙沙公子都请到他们山上去。
水乔幽今日确实要与袁松出城,照旧先去了袁府。
袁煦从水乔幽那回来当日,袁夫人就知道了她住处在修缮的事情。第二日见到她,便有让她先来袁府住,水乔幽婉拒了她的好意,袁夫人还是不放心,知道她过来,又特意过来与她说了一遍此事。
水乔幽抵不过她的热情,下意识想到了都水台旁边那座宅子,拿了它来做借口。
袁夫人听到宅子是楚默离安排的,劝她的话语止住,放低声音问她,“你们,确定心意了?”
水乔幽没有想到她这么会想,“……不是。”
她又想说她和楚默离不是他们认为的那种关系,话到嘴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借口与她这解释似乎有些自相矛盾,话语停顿。
袁夫人见她这般反应,却自然认为她这是不好意思了,她不再好奇打听,‘了然’道:“嫂子明白,明白了。”
水乔幽不知她这短时之内到底明白了何等秘密,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袁夫人明白之后,也不再执着的邀请她了,看时辰也不早了,不再耽搁她与袁松出门,心情愉快地回自己院子去了。
水乔幽看着她的背影,见她不再执着邀请她来袁府暂住,干脆也没再多说。
袁松安排今日出城,就不再去都水台,吩咐车夫直接出城去西郊。
路上,水乔幽与他汇报了昨晚的事情,也说了夜雨潇湘那护卫之事。
袁松蹙眉,“这么说,这郑开儒真的有问题?”
水乔幽点头。
袁松沉吟,“那到底是他一个人有问题,还是整个郑家有问题?”
这个事情暂时还不好说。
水乔幽也告知了他,楚默离已经让人去细查夜雨潇湘那个护卫身上的疑点。
若是此事能够查明,那么这些事情或许能有些许眉目了。
袁松听到此事楚默离已经派人去查,刚蹙起的眉头松开了一点。
有安王帮忙调查此事,那能让他们轻松不少。
他这想法刚落,脑子才抓住了另一个重点。
他不自觉地坐直了些,询问水乔幽,“你,昨晚已经见过安王了?”
“嗯。”
袁松心提了起来,同时,内心也很想知道,“那安王,可有说什么?”
水乔幽脑中闪过楚默离上下瞧她的脸,面色自若,“没说什么。”
袁松诧异,“安王没说什么!”
水乔幽又想起他给她擦那口脂印时认真的神情,“嗯。”
“什么都没说?”
他确实没多说,只是她脖子上现在好像还有他手指隔着手帕擦过他皮肤的痒意,“嗯。”
只不过,昨晚她忘了要将先前他落下的物什还给他,等他走后,她才想起。
那些物什,暂时就又只能留在她那儿。
袁松从她脸上看不出丝毫说谎的迹象,心中震撼。
果然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安王不愧是成大事的人。
他们出城门时,时辰尚早,晌午过后,才返回城中。
进城之后,袁松也没急着回都水台,带着水乔幽就在外面酒楼先垫了一下肚子。
只是一夜半日,郑开儒在夜雨潇湘门口被打的事情已经传至酒楼茶肆。
虽然晌午已过,中洛的酒楼,各家各店,客人依旧不少。
水乔幽与袁松一进门就听到有人在谈论此事。
袁松今日没穿官服,两人就在大堂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着。
旁边几桌都在兴致勃勃地聊着郑开儒。
左边一桌听说郑开儒断了一条胳膊,估计是在夜雨潇湘和人抢姑娘得罪哪个心狠的,被下黑手了。
右边一桌听说郑开儒断了一条腿,估计是他爹郑尚书最近又树立了哪个政敌,这人就故意打他儿子来报复他。
……
虽然每桌人对昨晚的‘事实’描述有些区别,但是不难辨出郑开儒这次真的被打得不轻。至于他有此遭遇的原因,也出现了不少种猜测,但是,还没人猜到尚书令府与何家小姐。
吏部尚书的儿子、又勉强算得上是庆王的小舅子,还未到宵禁的时辰,就在中洛街头惨遭毒打,众人对中洛的治安也不免多议论了几句。
这日,此事的热度,盖过了韩江与韩家之事,不管是平头百姓,还是王公贵族,都非常好奇,这事到底是哪路人马所为。
郑家他们自己,似乎却对此事还没有如此大的求知欲。
唯有郑夫人看着自己手脚都吊着绷带、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儿子,眼泪直掉,昨晚和丈夫说完,今日又拉着闻讯回来看望幼弟的郑侧妃哭诉,让郑侧妃一定要让庆王帮忙严查此事,找出背后谋划的人,给郑开儒报仇。
郑侧妃询问郑开儒,“你真不知是谁下的手?”
昨晚混乱之中,郑开儒嘴边不知是挨了一脚还是一拳,半边脸都肿了,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
“那可有看清人脸?”
郑开儒摇头。
那个地方无人,那些人一过来就先将马车上挂的灯笼给灭了,从头到尾,他确实是半张脸都没看清,其他人也是一样。
“那你最近可有得罪人?”
郑开儒仍旧摇头。
他得罪人是常有的事,但是一般的,他就算得罪了他们,他们也只能忍着,根本不可能干这种胆大包天的事。
郑侧妃见他一问三不知,沉思片刻,又问:“你昨晚与何人一起去玩乐的?”
郑开儒说不出话。
郑侧妃将目光转向跟着他的小厮。
小厮看了郑开儒一眼,收到示意才答:“水公子。”
郑侧妃不记得中洛有姓水的大户人家,“哪个水公子?”
“都水台使者的弟弟。”
都水台新任掌管者袁松,郑侧妃是听说过的。
郑侧妃稍微想了一下,想起了先前随颖丰公主去西山观祈福之时,颖丰公主喊住水乔幽一事,记起当时被她问话的那个袁府护卫好像姓水,还是袁松的弟弟。
“他当时可在?”
“水公子先我们一炷香左右离开。”
郑侧妃目光又转回到郑开儒身上。
郑开儒看懂她所想,朝她又摇了摇头。
“你确定?”
郑开儒点头。
郑侧妃见他如此肯定,也不好再怀疑。
她再问了一遍小厮,“公子最近可有得罪人?”
小厮想起昨晚混乱之后捡到的那块腰牌,眼神有些闪烁,“没有。”
他低着头回话,郑侧妃没有注意到他这行为。
郑侧妃看郑开儒情况实在不好,问又问不出什么来,郑夫人哭哭啼啼的声音与要求又令她头痛,她嘱咐郑开儒好好休养,安抚了郑夫人几句,不再在郑府待下去,启程回庆王府。
郑夫人心疼儿子,忙着指挥小厮侍女看顾儿子,没有空闲送她出门。
郑家没有出阁的那对表姐妹也在一旁,见状懂事地去送郑侧妃。
郑侧妃走到前院,看到正是如花年纪的两个妹妹,想起最近身边侍女给她的提议。
“侧妃在王府孤单,不如接个妹妹到府中陪您解解闷,以后若有孩子,也是您的孩子。”
再看两人,她有一瞬间的晃神,想到了这个年纪的自己。
那个时候,她还是另一个人的……
“阿姊。”
郑侧妃的思绪被少女的声音打住,她敛起心思,盯着她们又看了一息,也没再说先前所想之事,直接出门上了马车。
马车行至鹤林街的前一条街上,另一个方向也有马车过来。
马车没有关窗,车里的人脸露了出来。
马车的速度比庆王府的略快,从他们面前超了过去。
郑侧妃这边也开了一点窗透气,她正看着外面的街景出神,服侍的侍女看到了旁边马车里的人,立即小声提醒她。
“侧妃,安王殿下。”
郑侧妃闻言,神思还没清醒,眼睛望向了对面,那张侧脸进入她的视线。
马车里的楚默离在垂眼看书,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眼底聚起凌厉,抬起视线扫过去。
他一眼看到郑侧妃,也认出人来。
一个兄长的侧妃而已,不需要他见礼。
故而,只是一眼,他又收回了目光,继续看自己的书。
郑侧妃见他看过来,心情骤然难以言状,内心有种冲动,想要喊住他。
想法刚起,却见他将目光收了回去,马车载着人从她旁边过去了。
他目光中的凌厉让她害怕,随后他收起了凌厉,却像是在看陌生人,让她好像……更是难受了。
她的话卡在喉间,整个人失了神。
身边侍女见她脸色瞬间惨白,担忧道:“侧妃,您怎么了?”
她唤了两次,郑侧妃才回过神,“……没事。”
她一边说着,目光又不自觉去追前面的马车。
她忆起多年前收到的信件,失神道:“若是当年,我答应他前往繁城,今日,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侍女知道她说的是安王,不好接话,只好选择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