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簪子
经过楚默离后来的提醒,她当初没上心的事情,后来又想起了一点。
当时,她坐在枯死的胡杨木上休息,月色下,他突然从泛着银光的水面上露出头来。
水乔幽再看簪体,想起那枯死的胡杨木。
整体连起来一看,那个女子似乎正是坐在胡杨木上。
所以,上面的女子是她?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回到小院,水乔幽在卧房里望着簪子坐了一会,将它与地契、钥匙,以及袁夫人送她的那根簪子一起随手放在了旁边摆着的匣子里。
后院的马,自她进门时,又开始有的没地哼了起来。
她起身准备去后院看马,迈过门槛,又转过头。
卧房这边还没修缮好,为了重新盖瓦,屋顶还有一半是露天的,本来还有个框架的窗户也没了影子。
水乔幽环视一圈,想着最近这里进出的人多,甜瓜一双眼睛可能也看不过来,又折返回去,把地契放入了衣柜里,将两根簪子都收入了袖袋,才踏出房门。
郑家的隐秘不是那么容易查,查何家是否有个名唤马顺的下人要简单许多。
楚默离与水乔幽分开的时候,吩咐了时礼去办此事,天还没黑,调查已经有了结果。
尚书令府,确实有一个名唤马顺的人,并且此人的确是雾城人。
此人今年二十六,乃是何府的车夫之一,平日里负责府里的公子小姐出行。因何府有好几个车夫,他又年轻,也不是在主人面前特别长脸。此人又没有出色的其它技能,在何府里算是平平无奇。根据这些来看,并不像他们要找的人。
而且,楚默离在临渊城调查西北官员意外死亡案件的那段时日,这个马顺一直都在何府,并未外出。
楚默离听完时礼汇报,吩咐道:“将此人画像立即传至临渊城,让他们辨认。”
时礼应下,准备立马安排下去,看见楚默离的手指在书案边沿有一下没下地敲着,他又等了等。
楚默离相信水乔幽在这方面的判断,敲了几下,又道:“再分别去查一下,他与郑府、皇姐、三哥各自府上的人是否有认识的。”
“是。”
时礼看楚默离没有其它吩咐了,退下去安排人手。
走了两步,却又被楚默离叫住。
楚默离想起一事,“皇姐府上那个侍女的姐夫,可有消息了?”
时礼很快将人对上号,“还没有。属下已让在淮北的人前去调查,暂且还没探听到小惜姐夫的消息。”
楚默离手指又在案几上敲了一下。
时礼另禀道:“颖丰公主似是比较看重这小惜,也遣了人给她在中洛打听她姐夫的下落,不过,暂时也没有收获。”
楚默离沉吟少时,道:“让秦鸣回来时,去一趟此人家乡。”
时礼会意,“属下立即传信给他。”
时礼离开后,楚默离也没让人伺候笔墨,书房里安静下来。
他仔细回想了先前前往淮北在那寺中遇到小惜一家时的场景,拿起笔,回忆着小惜姐夫的长相。
楚默离记性很好,记人也出色。只是,当时,围观的人太多,他对此人的正脸印象却似乎并不深刻,此事距离现在又有一段时日,笔下能画出来的人像特点并不算多。
他画了几笔,倒是想起了当时的水乔幽。
他还以为她会伸手去扶那女子,没想到,她居然闪得比他们还快。
忆起此事,他有些想笑。
一直以来,她的每个举动,似乎都与一般女子有所不同。
无论对于何事,她的分寸好像一直都把握得很好。
这样的分寸,正好透出了她对每个人都是疏离的。
他又抽了一张新的宣纸,重新下笔。
寥寥数笔,月色下出神的清冷女子轮廓已经跃然纸上。
水乔幽将都水台保存的案牍全部都翻了一遍,晚上没有再去都水台。同样,她也没有去都水台旁边的房子住。
每日下值后,她要么去茶楼坐坐,要么去酒楼坐坐,临近宵禁之时再回去。
这几日没有下雨,她那还未完工的宅子对她也不造成影响。
楚默离那日离开后的第二日晚上,他就派时礼过来与她说了关于何府那个马顺的调查情况。
时礼要走的时候,水乔幽让他将楚默离那日落下的那几样物什拿回去,时礼表示爱莫能助,同先前一样拒绝的周到有礼,离开的从容迅速。
水乔幽这日见到袁松,向他道谢了身世之事。
袁松前段日子听到楚默离说起这事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夫人还真猜对了。
普通女子进不了皇家,哪怕只是个侧妃都是不可能的。
他猜测水乔幽原先的身世估计不好配安王的身世,安王就特意给她安排了这么一个身世。
不过,他有些意外,安王居然会选他这么一个小官。
这事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安王都开口了,这样一个小忙,他不可能不帮。何况,本来就是他妹妹,他也十分愿意帮忙的。
楚默离亲自找他谈此事,如此有心,他这么一想后,也没做其它怀疑,亦未多问水乔幽。
这几日外界对韩江之事的讨论越演越烈,楚默离暂且没再来找水乔幽。
几日过去,水乔幽没有去夜雨潇湘。
到了第四日,郑开儒分别派了人到清风徐来与都水台约夙沙月明与水乔幽喝酒,他考虑周到,还让夙沙月明将弟弟也给带上。
前往清风徐来传话的人,特意向夙沙月明透露郑开儒还特意邀请了水乔幽,夙沙月明听后,并未答应前往,还是以有生意要处理为由拒绝了相邀。
都水台那边,水乔幽没有明确拒绝,只是表示要看袁松那边忙不忙。
不巧,还未到下值的时辰,都水台最近在西郊督造修筑的一段沟渠出了点问题。
工事是项小工事,问题也只是小问题,但是那一段连接了中洛城内不少地下水道沟渠,宫中地下水道也有一部分也要往那边走,若是出现堵塞久了,就有可能让宫中受到影响,假若下雨,情况会更严重。
袁松听说那边已经弄了两日还是没有处理好,决定还是亲自去现场看看情况,水乔幽同他一起出了城。
到了现场,问题的确也是些小问题,不过现场负责的人在解决方案上出了些分歧,故而一直没有处理好。
袁松听了众人分析,拍板做了决定,并在现场守着。
水乔幽跟着他现场待了半个时辰,见他没吩咐,到处转了转。
转了一盏茶左右,听到几个工匠一边做事一边在闲聊自己以前的经验。
其中一人五年前参与过东南最大河道,邗河河道的修建,讲起此事他也是颇为感慨与自豪。
水乔幽前几日在都水台翻到这件工事的记载,记得其中有一段河道在颖丰境内。她听着他们闲谈,脚步放慢了些许。
袁松亲自监督,问题终于在傍晚时解决。水乔幽跟着袁松回到城中时, 已经临近宵禁。
水乔幽自是不再有空闲去夜雨潇湘赴约。
她回到住处之时,除了甜瓜,最近生意红火的大忙人苟八也在等她。
苟八与甜瓜听到开门声,两人迅速跑向门口。
苟八兴奋地告知水乔幽,“水姑娘,我看到你说的那个人了。”
苟八在西山观山脚下做着小生意,虽然的确已经如甜瓜所说,有那么一点点乐不思蜀,但是,水乔幽交代的事,他也一直没有忘记。
只是,这么多日过去,他确实没在那附近看到那人。
一直到今日下午,太阳西沉,观里的香客都走得差不多了,他也准备收摊回来了,却看到还有人上山进观。
故而,他下意识看了那人一眼。没想到,那人长的与水乔幽给他的画像上那人十分相似。
“水姑娘,我肯定,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他进了西山观?”
“嗯。”
“你可有跟他上去?”
苟八挠头,不好意思道:“当时天色已晚,观里也没几个人了,我怕他发现我,谨慎起见,我就没跟着他。”
“那你可有看见他下来?”
苟八实话道:“我有在山脚下等着,等了一炷香左右,都没有看到他下来。平日里,那个时辰,我都已经收摊了,山上也不再有人下来,我担心我再等下去,反而显得异常,就,就先走了。”
说起后半段,他声音减小,担心水乔幽怪罪。
苟八不会武功,他考虑的也不无道理。
天已黑了,他不走,的确容易惹人怀疑。
水乔幽没有怪罪,“你做得很好。”
苟八听到她这话,有些错愕,“……你不怪我?”
“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也同样处理。”
苟八听她说的不是反话,放心下来。
水乔幽沉吟片刻,换了一问,“你在山脚下等的这一炷香里,可有其他人下山?”
苟八回想了一下,“有,有两个。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那人刚上去不久她就下来了,还有一个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大概是在他进观一刻左右之后下来的。”
“这两人你以前可有在那附近见过?”
“那个妇人就是那附近村子的,每隔几日就要去观里拜拜,还经常在我这儿买香烛。后面那个男的……没有印象。”
“可还记得他的长相?”
当时苟八一心等着那人下来,对后面下来的两人都有关注,但是见不是他等的人就没过多关注。
苟八努力回想,只有个模糊的印象,具体的想不起来了。
“你下次若是再看到这人,可还能认出来?”
“……我不能确定。”
水乔幽没有强求,点了点头,“你今晚再回去想想,若有想起其它的,再告诉我。实在想不起来也无事。”
苟八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水姑娘,你是觉得,这个人和你要我找的那人有关系?”
水乔幽也只能推测,“不确定。”
她说不确定,那就是的确有可能。
“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
苟八懊悔不已,答应回去 一定好好想。
正事说完,已经到了宵禁的时辰,苟八与甜瓜不再打扰水乔幽,苟八去甜瓜那凑合一晚,两人一起离开。
水乔幽洗漱完,看到屋里有笔墨,铺了张纸,根据苟八的描述画起人像来。
无奈,苟八的描述实在太过笼统,她的画技,也顶多只能算是一般,画了半炷香也没能画出个人脸轮廓来。
看着纸上的几笔线条,她不免想到精通此道的楚默离。
想到楚默离,她自然而然想起了两人上次见面的那些事情。
再看纸上那几笔线条,她想着苟八那几句不成描述的描述,觉得就算是楚默离来,估计也是无用。
她不再执着画像,搁下笔吹了灯休息去了。
在床上躺了一会,水乔幽翻了个身,被袖袋里的簪子硌到了手。
她摸到簪子,睁开眼睛,又翻身回去,恰好看到屋顶透下来的月光。
瞧着清月,她想起楚默离拿来的那根簪子的月亮,拿出簪子对着月光一看,簪头上的身影与明月似乎有了实体。
她透过镂空的缝隙,望着月明看了许久。
翌日一早,水乔幽收拾好,即将出门,苟八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苟八得到允许进门,都顾不上给水乔幽见礼,连忙告知,“水姑娘,我想起来了,那个人脖子上好像有条疤。”
具体是不是疤他不清楚,但是他看着挺像疤的。
那疤痕就在喉结处,看着有些突出。因此,他虽然只是瞥了一眼,昨晚他努力一想,也还有点印象。
另外,他又想起了那人些许五官特征与精神状态,一一告知了水乔幽。
这日白日,水乔幽没什么事情,又去保管案牍之处转了转。
此处的几人与她都已算熟悉,听说她只是来替袁松找西郊那处工事现有的相关案牍以及宫中底下水道的地形图,很是爽快地找给了她。
水乔幽在外面耐着等着,拿到案牍就要离开。
踏过门槛,她却又停下脚步回头,“差点忘了,还差一份。”
给她找案牍的人正是收了她五两礼金的小伙子,热心道:“还差哪份?我给您去找。”
“修筑东南邗河河道的。”
小伙子神情微僵,“邗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