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阳那边关于藏宝图的消息也越来越多,亦有人宣称,找到了当初被土匪抢走的那一份,并已带着它前往原阳找寻藏宝之地。甚至有些离原阳近的人,已经开始在那些发现古玩的地方挖起来了,摸金倒斗、堪舆算挂的亦齐齐挤入原阳。
百官已于初八开始上朝,青皇看楚默离身体还未完全恢复,特批他正月十六上朝。
恰在这日,吏部根据青皇旨意宣布了一些调令任命,其中就包括袁松的调令。
袁松这种还没在一个地方干满三年就被调派的少见,但是袁松本就是京官外放,且连续在归安与临渊两地颇有政绩,替朝廷解决了不少麻烦,如今再被调回,也属正常。
楚默离起先不知道这事,听到时也没有太意外。
袁煦对于水乔幽这个小叔不能与自己同行一事,十分郁闷。这日,他约了友人同窗吃酒告别,楚默离下朝回府的时候,他已将这事诉给了自己的友人听。时礼又恰好‘听说了’,告知了楚默离,却见楚默离神色没有一点变化,有些讶异。
他将内心疑惑问了出来,“殿下,难道这事您早就知晓了?”
楚默离没有说话。
时礼将这看做默认,明白了楚默离昨晚为何不急不缓了。心中反思,当真是他杞人忧天了。
除了这件事,时礼还有一事要禀。
“殿下,那个孔达,已经打听清楚了。”
楚默离手里批着公文,“说。”
“此人原淮南辰武人,今岁三十,八年前由同窗举荐入了辰武府管辖的贺东县衙修撰县志。因此经历,雍国伐淮的前一年左右,他又入了盐奇府衙修撰郡志。此人心胸宽广,为人豁达,与同僚一向相处很好,凡是与他共过事的人,对他评价都不错。他入盐奇府不久后,与同僚右辞志趣相投,经常相约出游,成为好友。盐奇归青国后,因两人考评一直不错,也未对青国接管盐奇有抵抗,两人都被留了下来。多年来,孔达在公事上从未出错。庆王前往淮北赈灾时,他得到了庆王赏识,那段时日,一直跟在庆王身边。”
楚默离听到这里,稍微抬了下眼。
“庆王离开淮北三个月后,这个孔达被调派成了府衙主记,随后两年,此人多次升迁,去年七月,此人通过中正官的品评与推荐,更是由吏升官,成为了浮乡县衙县丞。”
楚默离手里的笔停了下来,“浮乡,凤仙?”
“是的,这浮乡正是属凤仙管辖。”
楚默离将笔尖挪至了砚台上方,示意他继续说。
“至今,他仍旧是浮乡县丞。他调往此地后,暂时还未有突出的政绩。除了他升迁顺畅,并没有其它特异之处。”
时礼话语停了下来,楚默离搁下了手中的笔,沉吟未语。
时礼见他沉吟,也在心里思索。这个孔达除了曾得庆王赏识、升迁顺利之外,看起来没有特异之处,可若没有值得关注的地方,水姑娘为何会拿他的名字当给殿下的‘谢礼’。
他想到楚默离刚才所问,猜测道:“殿下,难不成,水姑娘的意思是,这个人是为了韩三公子的事去的……”
楚默离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书案上敲着,敲了三下后,吩咐道:“命韩子野回西北。”
“是,属下这就去办。”
时礼领命,立即就要去办,走了两步,又被楚默离叫住。
“再查一遍此人。”
凭借楚默离对水乔幽的了解,她能用这两个人名来给他做谢礼,这谢礼绝对会物超所值。这个孔达若真是这样‘平平无奇’,应该也不会得到庆王的赏识,更不会被水乔幽关注到。
“是。”
时礼应下,即将转身,他自己又想起今日听说的另外一件事。
他停住脚步,小心翼翼观察了楚默离的脸色,告知他道:“殿下,属下还听说了一事。”
楚默离眼皮轻抬,“有话就说。”
时礼不再犹豫,一口气道:“水姑娘今日去了一家唤做清风徐来的茶楼见夙沙公子,他们二人多日未见,想来今日还得好好叙旧一番。”
楚默离刚准备重新提笔的动作顿住,再次看向他。
时礼低垂视线,紧接着道:“殿下,属下话说完了,先去做事了。”
他不等楚默离开口,行礼、转身、迈步,一气呵成,不出三息,人就到了门外,并贴心帮楚默离将书房的门给关上了。
楚默离盯着门口看了一会,手上动作恢复正常,继续批公文。
清风徐来说是茶楼,酒楼中有的,它却也不缺。
夙沙月明与水乔幽聊事,聊着聊着就临近晌午,观棋不用夙沙月明吩咐,便准备好了饭菜。
饭菜已好,夙沙月明诚心邀请,水乔幽也没再拒绝。
两人一起用完了饭,茶楼里又有说书的,也聊到了一些江湖事,不管真假,不少客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水乔幽也没急着走,和夙沙月明一起坐着听了会。
半壶茶喝完,水乔幽才准备走,夙沙月明起身去送她。
清风徐来一共有四楼,三楼接待的都是贵客,四楼不对外开放。
四楼实际是为东家准备的,夙沙月明不想透露身份,却没去四楼住,只是在三楼的客房住着。
他送水乔幽出门,掌柜的刚好迎了客人上来,双方在回廊上碰见。
夙沙月明和水乔幽看到当先那人,都认出了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庆王。
不过,夙沙月明不知他就是庆王,但是在此处再遇见他,见他穿着气质,也知他身份非同一般。
掌柜看到夙沙月明,想起他对自己的嘱咐,给他见礼,只是唤道:“夙沙公子。”
夙沙月明点了点头,与水乔幽两人都是目不斜视,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然而,双方擦身而过,庆王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他们,并且喊住了他们。
“两位公子。”
水乔幽与夙沙月明停步,两人面色不变。
庆王仔细看了他们。
夙沙月明微微皱眉,问道:“公子有事?”
庆王身边的护卫方柏也认出了两人,与庆王耳语,提醒了他。
庆王看清了两人,脸上有了儒雅的笑容,“在下舒植,曾与二位在淮北见过,不知二位可还记得?”
水乔幽与夙沙月明对视一眼。
庆王一脸诚意,“先前在淮北,幸亏二位给在下让了房间。在下本想请二位饮茶做谢,无奈当时有急事在身,不能久留。没有想到,今日还会在此遇见二位。不知二位可否赏脸,一同饮茶?”
水乔幽和夙沙月明听他说了这么多,似是终于记起了这件事情,却也没有忘记,水乔幽与现在的不同。
两人转正视线,水乔幽答道:“不过是一桩小事,舒公子不必如此客气。当日在下也已向几位说明,房间是我们公子让出的,与我等并无关系。公子之谢,不敢冒领。”
庆王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落在夙沙月明身上时,多停留了一息。
水乔幽这人平日里看起来似乎很容易让人忽略,夙沙月明却恰恰与她相反,无论是穿着还是气质,有眼睛的人看到他,都会感觉他不是一般人。
恰巧,庆王刚才亲眼看见了两人从前面的雅间出来。
他们二人一看也不是主仆,凭庆王的眼力,觉得二人多半是友人。
什么样的人,能当得起他们二人的主子。
“那不知贵主,现在可在此处?”
水乔幽应答如流,“不在。”
“可在中洛?”
“不在。”
庆王浅浅一笑,也不追问,“既如此,那在下答谢二位也是一样的。请。”
庆王这一声‘请’落音,水乔幽与夙沙月明又对视了一眼,没有立即迈步。
掌柜知道夙沙月明应是不认识庆王,听庆王自称舒植,他也不好给夙沙月明介绍,只好暗中给夙沙月明递眼色。
回廊上的气氛,骤然有些奇怪。
就在这时,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与说话声。
下一瞬,几个年轻人走了上来。
一群人起初还没注意到水乔幽他们,在伙计的带领下准备往另一边走。走在最后的袁煦,没有前面的几个有活力,也不怎么参与他们的话题,这里看看,那里望望。
看了两眼,瞧见了水乔幽,立马喊道:“小叔!”
水乔幽回头,其他人也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袁煦这边,其他人听到他的喊声,也朝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当先之人与袁煦差不多年纪,乃吏部尚书的幼子。这么一望,他先看到了庆王。
他立即急步过去,给庆王见礼,“开儒见过姐夫。”
其他与他一起来的没有见过庆王,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有个姐姐曾经与安王有过婚约,后来成了庆王侧妃,能让他如此恭敬的姐夫,不用多想,必是庆王无疑了,众人赶忙跟着他给庆王行礼。
袁煦没有想到这一幕,望着水乔幽、夙沙月明以及庆王三人,脑子一时有些跟不上了。
身份被揭穿,庆王索性也不再遮遮掩掩,给二人道歉解释。
水乔幽与夙沙月明垂目,齐声道:“不敢。”
庆王也不再多说,注意力落在袁煦身上,他目光从他与水乔幽身上扫过,询问了郑开儒,“这位是?”
郑开儒立即给他做了介绍。
庆王又问了袁煦刚才唤的‘小叔’是哪位。
袁煦看了水乔幽一眼,得到示意,没有隐瞒。
庆王听后,有些意外,着实没想到水乔幽还和袁松有这层关系。
今日与袁煦一起的少年,多半都是同窗,其中还有两个是两个关系好的,本来袁煦只约了这两人,哪知用饭时在酒楼遇到了郑开儒他们。郑开儒要来此处,就将他们也喊来了。袁煦不想来,但是彼此身份摆在那,他也不好拒绝,故而就来了这里。
因为都是熟人,一来二去,大家都知道他有个厉害的‘小叔’,听他‘吹嘘’了许久,早就想见见真人了,郑开儒在庆王面前比其他人顾忌小些,就问了两句。
袁煦其实都不知道水乔幽怎么成了自己父亲的弟弟,袁夫人让他喊他便喊了,袁夫人没说,他也没问具体的,也以为水乔幽是自己远房表叔。
他不清楚,也不好对庆王说。庆王听着他们对话,看出袁煦对水乔幽很亲近,听她还住在袁府,也下意识以为她与袁松是亲戚。
知道她在袁松手下做事,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水乔幽嘴里的‘公子’,或许并不存在。
因为,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袁松是不可能出现在那个地方的。
既然都是熟人,庆王也邀请那群年轻人一起。
这些年轻人自然是想抓住这个机会的,可郑开儒给了他们一个眼神,大家只好知趣的先告辞了。
不过,郑开儒没有走,袁煦也被庆王点名留了下来。
庆王已亮明身份,水乔幽与夙沙月明不好再推拒,带着袁煦跟着他又前往他订的雅间饮茶。
庆王是个善谈之人,各自落座,茶还没上来,他以袁松为切口,与袁煦、水乔幽聊了起来。
庆王看着也是亲和之人,看上去没有一点架子。
可是,不知为何,面对庆王,袁煦感觉没有面对楚默离时放松。对于他的提问,他的回答都是能简洁尽量简洁。庆王夸赞他父亲的,他就听着,询问他父亲的,他多半不知道,就如实回答不知。水乔幽话比他还少,有话都是示意他回。
夙沙月明对袁松又不了解,话自然就更少。
如此一来,虽然庆王善谈,雅间里的氛围也有些怪异。
庆王自己也察觉到,就将话题转向了夙沙月明。
“我听夙沙公子口音,似乎也不是中洛人?”
“是的。”
夙沙月明回了他,却没回自己是哪里人。
雅间又静了一息。
庆王只得换了问题,“那你也是与水公子一样,现在临渊府衙供职?”
“不是。”
夙沙月明又只回了两字,就没有后文了。
庆王等了一息,神情不变,“那夙沙公子与水公子是怎么相识的?”
夙沙月明实诚道:“偶遇。”
庆王等着他的后续,等了半晌却没等到。
他们三人这般惜字如金,庆王一时也不知要聊什么了。
这时,外面的敲门声打破了这屋里的怪异气氛。
方柏走进来,低声与庆王耳语,“殿下,安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