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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庭芳摇头,“不行。此事凶险万分,我不想连累你。”

“哼。兄弟之间,说这些做什么?!”周小六抱着佩剑,坐得稳稳当当,“反正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周庭芳压住唇角的笑意,低咳一声,“好兄弟,够义气。”

锦屏忍住笑,“我去看看中午吃什么。”

片刻,锦屏回来,也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兄长,沈世子带着人走了,说要去秦府探探情况。”

周小六气势汹汹的下了炕,提着剑。

锦屏和周小六,都跃跃欲试。

“愣着干什么。”周庭芳面色焦急,看着锦屏,“那咱们还不快摆饭?”

锦屏:“……”

周小六:“……”

周庭芳看着两人哀怨的目光,笑道:“天塌下来,也得吃饭。放心,秦府那边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锦屏:“可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嗯,吃了饭,我们也出去走走。”

“去哪里?”

“村子里。”

果然,用过了午膳,周庭芳便带着锦屏出了门。

两个人穿戴得严严实实,头戴毡帽、身披裘衣、手捧小炉,外面寒风凛冽,风如刀子一般往脸上割,两人只能走走停停,约莫一刻钟后才看到人家。

锦屏这才问她,“姑娘,我们来这里找什么?”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那一夜袭击我的人有两拨?”

“记得。”

“有一拨人应该是别院附近的农户。我拿刀割开他们的喉哝,然后将他们送入河底。”

周庭芳的语气清清淡淡,不见杀机。

可锦屏听得心惊肉跳。

那个时候,姑娘双腿尽断,只能坐在轮椅之上,身边没有一个帮手!

若当时她在,一定豁出命的护住姑娘!

“大人是想找出他们的尸体?为何我们不直接告诉沈世子,请沈世子带人顺着下游去找,那样更快一些。”

“可是我无法解释为何我能如此清楚的知道那一晚的情况。”周庭芳摊手,“我总不能告诉沈知,说我就是重生的周庭芳,那一晚我杀了两个人,顺着下游找到他们的尸体,就能查出真相吧?”

锦屏抿唇,似乎自己也知道不太可能。

大人的身份可不能暴露。

“可是…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在附近村子里问问,看有没有消失八个月以上的成年男子。再想法子去官府那里,找一找失踪人口的资料。如此,我们就能很快锁定其中一拨凶手。”

锦屏呐呐应了,眼眶却发红。

周庭芳注意到她的异常,连忙问:“怎么了?”

“没什么。”锦屏吸了吸鼻子,“就是替大人觉得委屈。”

“其他姑娘,哪个不是被爹娘捧在手心,当宝贝似的呵护着。只有姑娘从懂事起就得坐在书桌前,寒冬酷暑、刮风下雨、鸡鸣起床,夜半入睡。就因为来了月信,疼得下不来床,起晚了片刻,也要被老爷责骂,说您成日偷懒。夫人更是心疼大公子,整日抱怨姑娘抢了大公子的气运,对姑娘从来没一个好脸色,没一句好话。”

“姑娘战战兢兢的过了一辈子,没穿过裙装,没嫁过人。甚至还以女子之身考了状元,在西北又救了那么多的老百姓。换成男子,早就封侯拜相,配享太庙。要不是您,周家一大家子怎么可能从北边那荒凉之地风风光光的回京?可您呢,到头来,落得这么个下场。”

“周家用你的时候,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不用你的时候,便卸磨杀驴,甚至任凭你在秦家受磋磨,死了也不派人查证。他们也不想想,要不是大人,他们现在还在北边做苦力呢!”

“老天怎么这样。”锦屏忍不住抹泪,她替周庭芳委屈。

她自幼跟着周庭芳,自然知道“少年天才、六元及第”这八个字,荣光无限,背后却是多少汗水。

世人总说天道酬勤。

可谁又知道大人背后付出了多少。

冬天冷得手上全是冻疮,夏日热得脖子生了痱子,不管外面天寒地冻还是炎热难当,只要院子里的鸡开始叫,周庭芳就会背着书包,毅然决然的踏上属于她的征程。

而那个时候,真正的周修远在干什么?

他只是扮做姑娘的打扮,在家里招猫逗狗,好不快活。

尤其是周夫人,深觉自己对这个儿子亏欠,因此将他宠到骨子里。手里但凡有点余钱,那也是先满足那个游手好闲的儿子。

周庭芳抹去锦屏的泪水,无所谓的笑笑,“锦屏,不管你信不信,上一世虽然辛苦,但我却从不后悔。甚至我还感谢父亲的大胆,当年敢让我代兄科举。”

“这些年,我见了大漠的孤雁、苍山的白雪、宜州的细雨,我没有像其他女子一般被困在后院一隅,我过得辛苦,却也开心。”

“周修远代替我在寺庙里被软禁了十年,他心中郁郁,胜我百倍。母亲多疼他一些,也是理所应当。”

“再说,我六亲缘浅,父母之事,早已看开。”

“人生有得必有失。”

锦屏眉间忧愁不散,“若是当年周公子没有生那场病就好了。”

“若周修远没有考前生病,又哪里轮得到我上阵?若我没有上场考试,又怎会遇到你?”

周庭芳想起往事,略微叹息。

一想,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现在想来,虽说周修远顽劣不堪,读书也是个半吊子,可临考前那场病确实来得诡异又突然。

周庭芳一直怀疑,这事是父亲的手笔。

父女两心照不宣,谁都没有提起过。

一个需要改换门庭,风光回京,将所有曾经欺辱过自己的人都踩在脚下。

一个需要飞出囚笼,不甘命运被他人掌握。

有共同的目的,那便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不是吗?

两个人走入村子里,屋舍鳞次栉比,炊烟已熄,偶有狗吠。这冬日严寒,地里也没有活计,妇人们只能做做手工,男人们则聚在一起喝大酒吹吹牛。

锦屏看着村子里几十户人,不知从何下手,“兄长,我们挨着问吗?”

“不必。”周庭芳指着一处略显富贵的两进小院道,“先去这家。”

“为何?”

“那第一拨人既是受命来杀我,必然是拿了好处。这家房子刚刚翻新,至少最近家中发了横财。走,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