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中道的追悼会举办得极为隆重、肃穆,因为岐元将他刻意塑造成了一位追击鸦片贩子的英雄,甚至还向朝廷为他请求了追封。
因此,不管是看在岐元的面子上,还是官场的潜规则,此时都有非常多的官员到场参加追悼会。其中也包括了丁宝桢、包应仁等一众洋务派的高官。
祝灏站在灵堂前,强忍着笑意,脸上露出一副凄苦的模样。心中却是在念叨着,你张中道死也算值了,清廷追封你为总督,世袭男爵,荫及子孙。总比那些被无辜牵连的水匪强不少吧,他们只能白白被自己剿杀干净,最后连命都没了。
说起来也算他们倒霉吧,偏偏张中道选择走水路运送鸦片,自己才找这么个借口剿灭他们这支水寨。然而,最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这几十箱鸦片兜兜转转又回到自己手上,正好能让他正大光明销毁掉。
再想到自己向徐婉芸说出他与凯瑟琳关系的时候,她眼中那清冷的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剑,直刺他的心脏,他就感到一阵莫名的痛楚。“哎,痴情多怨叹!”祝灏再次感慨了一句。
这时,正好前面的官员祭拜结束,他收拾起复杂的心情,带着徐婉芸和廖观音一起手持三炷香对着张中道的灵柩进行祭拜。
徐婉芸和廖观音各有各的美,一个温婉如水、优雅大方;一个清冷如玉,仿佛与生俱来的傲气。总之,两女的登场让整个灵堂上都多出很多道灼热的目光,驱散了张中道的死带来的那股阴气。
祭拜完张中道,祝灏领着两女来到会客厅。当然,女人们会有自己单独说话的地方,而男子们则全都聚集在了一处。相熟的官员们互相聊着彼此关心的话题,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谁也没将张中道的死放在心上。
包应仁走过来拍了拍祝灏的肩膀,低声说道:“悯济,娇妻美妾,夫复何求啊!像两位夫人如此之美,实属罕见,羡慕、羡慕啊!”
“嗨。”祝灏摆了摆手,谦虚道:“静湖兄言重了,德行兼备才是为妇之道,举案齐眉更是夫妻生活。”
“有理!”包应仁竖起了大拇指夸耀了一句,随后话题一转:“悯济兄,不知你对按察使之位…”包应仁欲言又止,但是已经把他要表达的意思表达得非常明白了,就是问问祝灏对于按察使这个位置的打算。
祝灏却是微微摇了摇头,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一来他是通过买官才坐上道台之位的,如果资历不够,又缺乏各方面关系的建设,坐上这个位置也坐不安稳,还不如自己现在来得轻松;二来,张中道是死在自己辖区里的,如果自己真要去争这个位置,一定会被竞争对手拿出来攻讦,最终重启案件调查反而更加危险;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地方,按察使没有兵权,连掌握一支勇营团练都不行,而自己已经在想办法让丁宝桢帮忙将川南永宁道改革为兵备道了,到时自己能拥兵的数量更多。所以,随便自己怎么想,都不可能去顶替按察使这个位置。
见他心意已决,包应仁也不好说什么,而是问道:“那么,悯济认为谁最有资格做这个按察使呢?”
祝灏仔细思考了一番,心中却始终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他很想将岳知府推举出来,可他同样根基浅薄,没有举足轻重的后台,更加守不住这个位置。要是推举其他可以升任的官员,他又大多不认识,或者不了解,万一又是个反面角色,岂不更加糟糕。
忽然,他心里冒出了一个人的身影,自己和他打过几天交道,也对他很是了解,而且他也有资格胜任,那就是重庆府知府黄梦韫。
于是,祝灏将黄梦韫的名字说了出来,并且顺带提了句他在扑灭永川山火中任劳任怨的态度。
包应仁暗暗思忖了片刻,喃喃道:“子舒在重庆府为官六年,也确实有资格做这个按察使,而且他为官清廉,官声也极好。嗯,悯济,我知道了,这事你别给任何人说。”
祝灏淡淡点头,表示自己完全明白。但与此同时他心里却在恶意地想,这张中道死了,恐怕四川的洋务派就没了掣肘,不知会不会野蛮生长。
就看包应仁那说话的态度,一点儿也没把清廷放在面上,自己人私下里就在商量着由谁顶替按察使之位,好似他们决定谁就是谁一般。
看来即便再好的官员也都会有自己的权力圈子和组织架构,一点儿也没有从百姓的角度出发,真真令人扼腕叹息!
要问为什么不把岐元算在敌对势力里,实在是他参与不到这场游戏中来,他一个武官想要在四川官场搅局,最后怎么被坑死的都不知道,回去老老实实守住他的满城就算大功一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