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近日被季彦礼威胁，秦宁担心军心不稳，特意每日分出半个时辰在军中巡视，今日一来就看到秦锦明在跟着众人训练，小小的身躯跟着大人们一丝不苟的动作。
只是他们拿着长枪，而他手上是一根短木棍。
秦宁停下脚步对秦锦明招了招手，后者立马停下手走来。
“舅舅。”
秦宁摸着他的头发，把木棍从他的手中抽出来，道：“想不想要一把自己的长枪？”
秦锦明眼神放光：“可以吗？”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是我都拿不稳。”
秦宁拉着他的手：“跟我来。”
他们秦家人，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红缨枪，秦宁对第一把红缨枪就是秦震亲手给她做的。
记得那时她拿着那把红缨枪连吃饭睡觉都不肯松开，惹得秦震乐不可支，直说秦宁一定是个武学痴人。
祖父说对了，她不仅是个痴人还是个天才，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将秦锦明带到自己的帐中，在屋子里寻找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找一个枪头，然后又找来小刀和红绳才坐下。
秦锦明撑着脑袋好奇：“舅舅，你要给我做一把红缨枪吗？”
秦宁用小刀把木棍一头削尖，回头对秦锦明笑笑：“是啊，从前你太爷爷也给我做过一把，是我最近太忙了，应该早些预料到的，锦明不会怪我做的太迟吧？”
秦锦明疯狂摇头。
“我最喜欢姑…舅舅了！”
秦宁被逗笑，低头仔细的做手上的活，许是太久了等秦宁做好了秦锦明已经睡着了。
秦宁也没有叫醒他，只是轻轻的放下刚做好的红缨枪，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颊。
从前的秦锦明是秦家的宝贝疙瘩，就是走路摔一跤全家人也得把那块地给打一顿，如今的秦锦明不复从前娇气。
小小一个孩子，心智却比大人还坚强。
秦宁微微鼻酸。
忽然大帐门被掀开，李小川从外面走进来，秦宁赶紧让他嘘声。
李小川及时停住声，看了一眼熟睡的秦锦明才小声道：“许多百姓来咱们军营，说要捐粮食。”
“什么？”
秦宁慌忙起身跟着李小川出去，这才放开嗓子。
“本来想劝他们走的，可他们说什么也不肯，莫叔也在里面。”
秦宁忽然想起莫叔说他有办法解决粮食，原来他想的就是这个办法。
秦宁的脚步加快。
军营外，几个副官正在苦口婆心的劝百姓们把吃的多拿回去，可百姓们一个劲的把东西往他们手里塞。
有些人手里就两个窝窝头也要往前送，眼里都是殷切期盼，明明他们也都是缩衣减食。
秦宁赶忙上前，莫叔上前将自己手中的一小袋米递给她：“将军，这些吃的能不能撑过去？”
秦宁抿唇摇头。
“那…那我再去…”
“我不能要百姓的粮食！”
秦宁没有接米，转头高声对百姓道：“各位请回去吧，我等保家卫国就是为了让你们能吃饱穿暖，如今断没有让你们饿肚子来喂饱我们的道理。”
身侧的将士们也点头附和劝说乡亲们快把东西拿回去。
可乡亲们怎么都不肯走，莫叔也再度上前劝说：“这都是乡亲们自愿的，我们还有吃的，如今最紧要的是你们这群冲在前头的，你们若吃不饱谁来保护我们？”
“是啊，你们就收下吧。”
“将军我们有东西吃的，别担心我们。”
说话的人是个老媪，她瘦骨嶙峋，佝偻着背颤抖着手将自己手中不多的鸡蛋往秦宁手中递。
秦宁伸手挡住，摇头，正要说话人群里走出来一个女子，仔细一看带头的人居然是红莲。
只是如今她穿着粗布麻衣，头发被一丝不苟的用发带盘起，与当初狼狈模样大相径庭。
她带着姑娘们走来将手中的粮食放到地上，又冲秦宁欠身：“他们的粮食你们不收也罢，可你们对我等有恩，我们也只是想报恩，这也不收吗？”
秦宁看了看她身后的那些姑娘，大多数都是从突厥营里救出来的。
“红莲姑娘，大家近日都可好？”
红莲没想到秦宁会关心她们，微微一怔随后扬起笑点头：“逃离魔窟，一切皆好，一切皆是希望。”
她没有提起她们的艰辛，只说被救之后的幸运。
秦宁：“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接受，我救你是希望你们能活下去，若你们把粮食给了我们，那岂不是白救了？”
红莲还要接着说，秦宁已经偏过头对众人道：“我知晓各位都是好心，心意我等都已经知晓，只是我们还不到弹尽粮绝的时候，你们还要过日子，还要熬过这个冬天，求乡亲们回去吧。”
莫叔有些着急的看向秦宁：“留下一半也好啊。”
秦宁只是吩咐将士们将乡亲们送回去，自己则步步坚定转身走了，莫叔看了看被劝退的百姓追上秦宁。
“将军！你听我说！”
一直到回了小帐内，刚好孟阿宝来找秦锦明便让她将人带出去玩。
一进屋秦宁便转头看向莫叔时摇了摇头：“莫叔，当年祖父追击突厥落入陷阱，被困三月都没有饿死，也未曾接受过百姓一分一毫，而我身为秦家人，不该破这个例。”
“这是愚蠢！你们的米粮还能撑多久你自己不清楚吗？难道要为了这些死规矩饿死人吗？”
秦宁皱紧眉头：“可乡亲们呢？拿了他们的粮食，他们能挨过这个冬天吗？若总要有人死去，牺牲我们就够了，乡亲们没有义务。”
莫叔神情复杂的看她。
心疼又气恼。
秦家真的把她教的很好，只是太过刚直，总要吃一番苦头的。
秦宁叹了口气，捏着自己的眉心道：“我知道莫叔和乡亲们都是好心，可我若是真的接受了，那与突厥人做法有何不一样？总还有办法的。”
见秦宁如此坚持莫叔也不好再劝，只好叹息离开。
而此刻的城外，季彦礼看着面前的白米饭和肉菜抬眼看向不远处紧闭的城门。
按照他算出来的，如今冀州城的粮食最多只能再撑两个月左右，可两个月后冬日的雪还不会融化，她们只能活活饿死在冀州城。
阿七看出自家大人的忧虑，上前：“大人，可是在忧虑秦宁？”
“找个人去传话，就说我要与秦宁谈判。”
阿七犹豫：“丞相不是让您...”
季彦礼看了他一眼，后者抿了抿唇低下头：“属下只是不愿再看到大人为了秦宁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阿七，别自作主张插手我的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