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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纳普尔纳峰海拔8091米,位于尼泊尔北部的喜马拉雅山中段,是世界的第十高峰,也是14座8千米山峰中登顶死亡率最高的山。

季沐时回忆起那一段时,总是觉得自己太幸运了,因为同去的三个队员,三个向导,一支队伍中,牺牲了两个,失踪了一个,还有两个做了截肢,而他是唯一上天所眷恋的,独独没有受到什么大伤的那一个。

从二号营地到三号营地,漫长的线路中有许多裂缝,好几段陡峭的冰壁,都是几十米,带去的氧气多半在那段路途中,消耗完了,上面的亮冰非常硬,连冰爪都踢不进去。

单单几百米的路程,他们走了两天才上去。

更不幸的是,他们遇到了雪崩,强大的冲击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来,两个队员当场就摔下去,被埋在积雪之下,在那种时候,大家每时每刻面对的,都是死亡。

在不同程度的暴风雪袭击之后,向导已经开始劝阻大家上山,由于天气越来越恶劣,大家又前进了三百米后被迫下撤。

可是,下撤的时候也遇上了雪崩,大家抬头一看,白茫茫的一片,滚滚而下,他们下行的绳子咻咻往下窜,雪崩冲击着大家拿住绳子往下出溜,底下就是万丈深渊,非常危险……

张禹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像个神一样,大家都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他喊着:“抓稳!!”

他利用一根20米长的绳子,救了大家,他自己被拖着往下拽了好长一段,他不能放手,由于太过用力,他的眼睛都爆出血丝,手脚死死地抵住。

终于,雪崩过去,一切恢复平静,大家劫后余生抬头一看,张禹在上面为他们拽住绳子,一双手,已经被绳子勒得鲜血直流。

捡回一条命的季沐时给他处理伤口,见到他,季沐时就想起在海市医院,那个说自己得了绝症的人。“喂,想不到是你。”

张禹也是比较惊喜,“看来我们挺有缘份的。”

聊天的时候,张禹向季沐时介绍了他自己的挚爱。

张禹告诉季沐时,“跟我一起下山的人都以为我被雪埋了,而我所拍摄的安纳普尔纳峰,已经作为最后的作品被带回去了,从此,我便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失踪人口!”

那个时候,季沐时还不太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直到在张小兮外婆家见到周师傅送来的钱包,看到那张熟悉的相片背后写着“我的挚爱”。

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在安纳普尔纳峰上,亲吻那张相片的男人就是张小兮一直苦苦追寻的失踪的哥哥。

季沐时道:“还有一件很巧合的事,陈天真做流产手术那天,我在海市医院与张禹打过一架,那个时候他刚刚确诊了脑癌,那是两个突然被命运摆了一道的男人痛快地发泄。”

张小兮看着季沐时摇头,无限自责:“我……不知道……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哥哥生病……这么多年,他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季沐时抓着她的肩膀,他手里的力量,像是要传给她似的,“你别自责,为了这一场失踪看起来更合理,张禹其实做了很多……”

张小兮无力的依靠在沙发靠背上。

季沐时道:“从他签约英国维乔公司开始,一切就不是为了工作,而为了正当死亡或者正当失踪!他不远千里,给你安排了一趟英国之旅,目的也只不过是为了向你证明他美好的一切,比如他有自由且不错的工作,比如他在英国谈恋爱。”

张小兮说,“他是为了骗我,可我还傻乎乎地相信了。然后我回国,我去读我的大学,他算准了我会伤心,但他更确定,时间能抚平一切伤口,所以,等我决定接受他有女朋友这个事实之后,他就开始实施他的失踪计划了。”

季沐时道:“这是他计划退出你往后人生的重要一步!他跟公司申请了,最最危险,死亡率最最高的拍摄安纳普尔纳峰之行,他没想过真的要死,但是,至少能制造一次失踪,使人误会他已经死亡。其实即使真的死亡,我想,他也不畏惧的。”

张小兮靠在沙发上,只听他说下去。

“他的安纳普尔纳峰之行倒是异常的顺利,上天似乎为了眷顾他,他们一支队伍全程都没有遇到恶劣的天气,他与同伴们同行,直到下山时他才找到一次暴风雪的机会,跟大部队脱离,从而造就了他已经被风雪淹没被积雪活埋的假象。没过多久,他失踪的消息就传回公司,然后传回家里。而他,以一个新身份重新开始,没有人知道,后来红遍国内外摄影业的一个叫“余生”的摄影师,就是当年那个红遍国内外摄影业的张禹!”

讲到这里,张小兮的眼泪更收不住了,“原来“余生”就是哥哥。”

“余生”的摄影作品,她一直有关注,她之前就一直觉得那个“余生”的摄影风格跟哥哥很像,她收藏那人的摄影,一半的原因就是因为很像……

在曾经,余生的作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承载着张小兮对哥哥的全部思念。

“余生是哥哥。”张小兮泪流满面。

难怪她就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余生所到之地,所拍摄的,几乎像是为她量身定制,因为那些,都是哥哥曾经说过要带她去的地方啊。

他一个人,游遍了所有,而陪同他的,只是她的一张照片!

这一天,张小兮发烧了,高烧到季沐时把她送进医院,而她昏迷一无所知,等醒来的时候,她呆呆地坐在医院的病床上。

向丹丹的电话来了好几次,张小兮似乎都没有听见,没有接起,任凭手机在一旁震动。

季沐时道:“我谢绝了所有朋友的探视,我知道你不想见任何人。”

张小兮一个人呆了一会,一想起哥哥的病,一想起脑癌已经全身转移的事实,她又忍不住涌眼泪。

她伸手去找季沐时要抱抱,她突然弱小的像一个需要别人保护的孩子,她轻声道:

“沐时,……我哥会不会死,我好怕……”

一说,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