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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朱导一行人浩浩荡荡来了青山屯大队部,与昨日不同,这次他们来了不少人,还带了许多东西。

小江和助手把三脚架、打光板等拍摄辅助器材一一架好,道具组从车上抬出一个大箱子,到了厅堂,箱子打开,将古董摆件陈设起来。

大队长见了连声道:“可别!这些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会出大事的!”

朱导赶忙解释:“赵队长,您放心,这些物件我已经打过申请,暂时借用来拍电影的,不会招惹麻烦。”

大队长将信将疑,他可不想因为场地费而惹上大麻烦。

朱导见状又说:“我所在的电影厂是国家的,您尽管放心,真要是出了事,跟您和青山屯没有干系,我会摆平。”

“不要连累谢娃子。”大队长补充了句。

朱导笑道:“一定不会。”

谢玉瑶心里一暖,软言宽慰:“大队长,您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大队长这才放下心,而朱导等人对谢玉瑶也更加看重了。

他们知道,不少下乡知青跟当地百姓隔阂很大,频频闹出事端。像谢玉瑶这么年轻貌美的女知青,更是可能遭受风雨摧残。

她能在青山屯过得舒心自在,跟赵队长的维护离不开关系。否则就算她有百般本事,也只会被人利用完之后就一脚踢开。

赵队长一心为民,能在细微处想到谢玉瑶,绝对不是出于利益,谢玉瑶也不是会曲意奉承之人,由此可见,她集美貌能力于一身,人品也好,这样的姑娘太难寻了。

“瑶瑶,来看看这些服装。”朱导看到化妆师搬进来一个箱子,就对谢玉瑶招呼道。

化妆师放下箱子打开,一股樟脑丸的味道扑面而来。

箱子里全是光彩夺目的绸缎布料的衣裳,没有因时光流逝而褪色半分。哪怕谢玉瑶见过不少华丽服饰,也发出惊叹。

朱导难得见谢玉瑶露出小姑娘的神态,笑道:“你挑挑看,喜欢哪件?”

谢玉瑶拿出箱子里那些衣裳来看,每一件都精致非凡,电影厂真是财大气粗啊!

最后,她挑中了一件天蓝色长旗袍,腰部收得非常窄,穿上身却正合适,像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制的。

资深化妆师凝视着谢玉瑶的脸,第一次感觉到无从下手。

就像古文所说的那样: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意思就是论身材,若增加一分会太高,减掉一分就太短;论肤色,若涂上脂粉会嫌太白,施加朱红又嫌太赤;她那眉毛有如翠鸟的羽毛,肌肤有如白雪一般莹洁;腰身纤细像裹上了素帛,牙齿整齐好比一连串小贝;甜美一笑,完全可以使阳城一带的人们为她迷惑,完全可以使下蔡的人们为她倾倒。

坐在椅子上的谢玉瑶闭着眼等了挺久,还不见化妆师动手,就疑惑问道:“怎么还不化妆?”

“你这脸型和肤色也太好了,我都不知怎么下手了。”

化妆师笑道,他近距离看着谢玉瑶那毫无死角的脸,皮肤吹弹可破,一丝瑕疵也没有。

最后她只给谢玉瑶修了一下眉形,修完后,她那双眉眼就像笼上了如烟雾般朦胧、神秘。

丝绸般顺滑靓丽的秀发通过化妆师的手,编成了精致优雅的发簪,最后再在饱满的红唇上点缀了薄薄一层鲜红的唇膏。

厅堂里通过布置,已经今非昔比,好似时光倒流,回到了曾经家族昌盛的模样。

原有的花台上多了一个凤尾花瓶,里面插着重瓣绣球花。窗台边放着一个青铜香炉,轻纱般的烟雾冉冉飘起。

椅子上铺了一层织金坐垫,谢玉瑶斜着身子依靠在上,滚着月牙白边的旗袍长长地垂落到小腿位置,对襟高领下,雪白天鹅颈若隐若现,掩不住万种风情。

机器对着谢玉瑶不时的开拍,朱导不时地为谢玉瑶讲戏,遇到不如意的地方,他会笑着指出来,请谢玉瑶再坚持下,重来一次。

有时候一个镜头要重复拍个五六遍,谢玉瑶渐渐失去了耐心,脸色越来越紧绷。

她知道作为一个演员,NG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也知道朱导精益求精,才能成就大制作。

可她本就是玩票心态,也没想过要改道走这条路,自然就对重拍没那么多耐心。

若是朱导高高在上地严厉批判下命令,她可以触及逆鳞甩手不干。可他端着笑脸态度和缓,一向吃软不吃硬谢玉瑶狠不下心,只好再三琢磨故事角色的心态。

在朱导又一次要求邪恶语言重新拍一次修剪花枝的镜头时,谢玉瑶拿起剪子,端详几秒后,忽然辣手摧花,将花而剪得七零八落。随后更是将剪刀扔到桌边的鱼缸里,惊得里面的两条金鱼摇曳着薄纱般的尾巴快速游走。

谢玉瑶呼吸微急,蓦地抬眼直射镜头,冷眼的脸上露出破罐子破摔的丝丝快意。

现场众人都被震慑住了,朱导可是国家级别的大导演,在片场这个他的国土里,谁不是对他毕恭毕敬的?被他骂得当场痛苦的演员多得是,就连一些当红演员也不例外,谁不是哭完了擦擦脸继续重拍,谢玉瑶竟然敢当众挑衅!

“一个有血有肉的姑娘被长期幽禁在窄小的后院里,过着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就算泥人也有几分脾性,对吧?”谢玉瑶似笑非笑地看着朱导。

朱导愣愣道:“啊!对,你说的没错,大家都辛苦了,上午就先到这里。”

*

回公社的路上,姚倩对朱导说:“我早就知道,这谢玉瑶美则美矣,性子着实倨傲难训,您看看她那态度,像什么样!”

摄影师小江却替谢玉瑶说话:“沈静婉不就是这样的性子吗?她被教条和礼法压抑着,终于在沉默中爆发,我觉得今儿这出剪花的戏,正好可以放入剧本中。”

方远夸张地拍拍胸脯:“刚才那扔剪刀真是吓到我了,还以为她要往朱导脸上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