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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不介意做坏人。

他也从来不是一个好人。

为达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也可以用尽心机。

起初那两句话不过是他一时的气愤之语。

他被音音口中的与你无关气到,气急之下口不择言,只为得她或许会有的一两分在意。

那时他尚以为音音对他全无情谊,只有利用和算计,便想着纵是借着皇帝之名行胁迫之势,他也要同她有那么一分半点的干系。

不情不愿又如何,无心无意又如何,他们已到了这个地步,便不会更坏。

如今他已然明了了音音心意,那些话便失去了它原本的意味。

她的宫女在此,他明白音音的顾虑,他们纵有感情但在现在这样的处境下却实在不适合昭告天下。

便只得先如此开口,留下一句语焉不详的静候佳音。

音音为这世俗里的规矩道理所缚,那仍旧由他来做这个恶人。

他给她一个理由。

音音可以全然无辜,她是身不由己,她是被他所迫,她是顾全大局之下的无奈之举。

而他是那个操势弄权的佞臣。

他想音音会明白的。

明白他并非威胁,也并未有半分羞辱意味,他只是想要得她一个回应。

一个对他心意的回应。

一个教他心安的回应。

音音定然会明白他的心意,就如同他洞然音音的心意一般。

宴璟昀原本十拿九稳胜券在握。

只是一连数日音音似乎都在刻意躲着他,教他这点子的自信硬生生熬成了忐忑。

音音确实会每日出现在早朝,但她却未再等着小皇帝一起,每每总是待政事商讨临近尾声之时悄然离开。

而小皇帝不知为何突然安排给内阁众多奏折批阅,他整日待在内阁对着那些长篇赘述没甚重点的奏章朱批,空不出半点的时间去寻音音。

那些或是问候皇帝身体康健或是堆砌辞藻称颂政治清明的琐碎奏折本可以由次辅还有其他内阁大臣批阅,本不必呈递到他的面前,但小皇帝偏偏下了旨意要他亲自执笔。

他这几日几乎都歇在了内阁的待漏院,不得空闲。

宴璟昀如何能不清楚这背后究竟是谁的旨意。

他想音音需要时间,他便可以给她时间去考虑去斟酌。

只是时日渐久,他原本的成竹在胸渐渐也平添了几分忐忑。

他开始觉得那日音音的回应会不会只是他渴望太过而一个人凭空生出的臆想。

几日的不眠不休,他终于将所有的奏折批阅完毕,未待喘一口气,他便起身离开了内阁。

将又捧着奏章过来寻他的次辅任驰诚丢在了身后。

“首辅大人!首辅大人!”

宴璟昀走得头也不回。

对他的呼唤置若罔闻。

任驰诚将新的奏章放在宴璟昀的桌案上。

有些莫名。

首辅莫不是急着出恭,怎的如此着急。

可分明旁边便有官房,怎的舍近求远反而走向了反方向。

任驰诚不甚理解,却也明白首辅大人所为自有他的道理。

没再追究,索性这些奏折也无关紧要,待首辅大人回来再同他说起也可以,便先回了自己的位置。

…………

…………

琼音百无聊赖地发着呆。

此刻恰逢午后,慈宁宫只闻风吹树叶的声音,倒有几分悠闲味道。

只是她的心却不静。

“真讨厌。”

她嘟囔着抱怨。

探手取过桌角青白瓷细颈玉净瓶里今晨新插进去的桃花。

趴在书桌上残暴地将花瓣一片片扯下来又丢出去。

状似发泄。

只是才丢了几瓣,她却忽然听到一声低哑的轻笑。

拿着花枝的素手转瞬也被人从身后整个包裹住取走了她手中已经残败不堪的花枝。

“娘娘在为何事烦恼?”

“怎么倒拿着这桃花赌气?”

琼音慌忙直起身子偏头看去。

就见宴璟昀就站在桌案边拿着那支桃花对着她轻笑。

宴璟昀怎么悄无声息来了这里却无人通报,倒教她在他面前失了态。

琼音忍不住瞪大了双眸。

“映水呢?”

她练字读书时习惯安静的环境,便让宫人尽数退了下去,没留人值守。

只是映水却是始终都守在殿外随时等候她的吩咐的。

看清她眼里一览无余的疑惑,宴璟昀施施然将手里的那支花重新插进花瓶里。

他微微撤开身子让琼音看向后面大开的轩榥。

坦言。

“我未曾走正门。”

琼音太过惊愕震惊宴璟昀竟然是跳的窗户。

这般行事,可不像他堂堂宴首辅会做的事。

再怎么说,宴璟昀如今也堪当天下读书人的表率。

以至于都忽略了他悄然转换的自称。

“我原是先去的你的寝殿寻你,宫女说你来了书房,只是我来了此处,却发现这里的殿门禁闭。”

宴璟昀扬了扬眉,勾唇道。

“才不得已翻了窗户,做了回梁上君子。”

琼音简直要被他的强词夺理气到。

“不得已?”

她已经顾不得寻他话里称呼上的错处,只对着他的最后一句轻嘲。

他哪里有不得已,看起来分明乐意得很。

既然殿门紧闭,便是闭门谢客的意思。

他不会不清楚,却依旧走了这一遭。

这样坦然,这样自在,反倒教她不知说什么好。

琼音瞪着他。

宴璟昀却忽然收敛了所有的不羁表情,他认真地看向琼音。

“音音,你在躲我。”

琼音对上他那双深黯的凤眼。

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方才的底气也瞬间泄了个一干二净。

她虚张声势道。

“宴首辅,哀家如今可是当朝太后,你当称我一句太后娘娘。”

宴璟昀轻笑了一声。

“音音若是喜欢我这样叫你,我也无有不可。”

说完,他便纵容般轻唤了一声。

“娘娘。”

分明与之前没什么不同,可琼音却是连同指尖也起了麻意。

之前宴璟昀也这样唤她,她尚能接受。

可今时今刻她却突然觉得这样一个称呼无端旖旎得紧。

她一早便知道自那个吻之后两个人便不可能再回到原先的相处模式。

她便一直躲着避着,希冀于这一天到来的晚一些。

她试图装聋作哑,他却偏偏要将一切袒露个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