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塔寨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沙瑞金稍稍平复心情,又转而问起其他问题。
祁同伟如实告知:“除了我,也就只有高育良书记了。”
事关重大,必须小心谨慎。
塔寨在上面有保护伞,那在更高层面有没有保护伞?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们必须要考虑清楚!
可沙瑞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没有在意高育良,反而提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你外甥报考的是东山市的财政局吧,这是巧合,还是?”
此话一出,祁同伟心都颤了一下。
他坐立难安,瞬间感到口干舌燥。
但仔细想想,还是不敢说假话。
“朝阳认识一个叫李飞的警员,从他口中知道了塔寨的事情。”
不得已之下,祁同伟只好把李飞给推出来。
徐朝阳的目的太明确,这种巧合不可能成为巧合。
一但沙瑞金想要深究,要是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场面会很难看。
大外甥怎么就那么精准的选中了东山,塔寨的事,当真是他听李飞说的吗?
看似是小问题的问题,在一位省委书记眼里,是会被无限放大的。
或许是祁同伟太过在意,神经紧绷,想的太多。
但为了自己的外甥,他不得不慎重一些。
沙瑞金脸上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提出要见徐朝阳一面。
祁同伟顿时感到傻眼。
“现在?”
“对,现在。”
沙瑞金的语气不容置疑,别说祁同伟意外,就是一旁的省纪委书记田国富,也感到不理解。
堂堂省委书记接见一位小卒子,就算他知道塔寨的内情,也有点不合适吧?
奇怪,真是奇怪。
田国富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等着祁同伟打电话叫人。
徐朝阳刚跟李飞吃完饭,听说沙瑞金要见他,也感到有些奇怪。
他和李飞分别,坐上老默开来的车,一路直奔省委机关大楼。
“沙书记,徐朝阳到了。”
十几分钟后,白秘书敲门走进办公室。
沙瑞金点了点头,结束和面前两人的谈话,起身使了个眼神。
“你们先去会议室,叫那孩子进来吧。”
祁同伟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唾沫,这是要单独接见大外甥?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百思不得其解。
在门口和徐朝阳擦肩而过的时候,两人对了一下眼神,接着便快步错开。
徐朝阳走进省委办公室,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居然值得汉东的一把手亲自接见,还是单独谈话。
要说紧张肯定是有一点,但惶恐还不至于。
沙瑞金什么身份,以人家的地位和实力,真要为难、欺负他这样的小角色,说出去都丢人。
“沙书记。”
徐朝阳整理好内心的情绪,快步走到沙瑞金面前,隔着一张办公桌,微微弯腰,以示尊重。
沙瑞金眼角含笑,从上到下打量着他,仿佛极有耐心。
“坐吧。”
片刻后,沙瑞金回过神,笑着请徐朝阳落座。
接着这位沙书记亲自泡茶,借此机会,稍稍安抚了几句。
“别紧张,也别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就当随便聊聊。”
徐朝阳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里的汗,双手接过茶杯,脸上的笑容有些牵强。
“沙书记今天叫我来,是想问东山塔寨的事?”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看你这意思,是想要主动交代了?”
沙瑞金适时的开了个玩笑,一副和蔼慈祥的长辈姿态。
可徐朝阳却万万不敢将他当成自己的长辈,沙瑞金越是表现的轻描淡写,他的压力也就越大。
“沙书记说笑了,您想了解什么,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徐朝阳一边猜测着沙瑞金的用意,一边小心应对。
沙瑞金点了点头,随后语出惊人。
“怎么,想用塔寨给祁同伟铺路?”
“真是倒反天罡啊,做外甥的给舅舅铺路,有意思。”
徐朝阳身体紧绷,听到这话后,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就好像在面对一座大山。
对方的气势之强大,远远超过他之前接触过的所有人。
所以这种情况下,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谁知沙瑞金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塔寨的事情,其实我早已了解。”
“本来是打算等京州的事情明朗一些,再去做决定和安排。”
“换句话说,这个功劳,我本就打算给祁同伟,给你舅舅,只是没想到被你抢先一步。”
沙瑞金似笑非笑的说着,不知是何用意。
徐朝阳面色微变,强行咽下了嘴里的一口茶,低头咳嗽了两声。
“沙书记的意思是,我在自作聪明吗?”
他完全搞不清楚沙瑞金在想些什么,这只老狐狸好像什么都知道,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徐朝阳表面平静,内心却早已卷起惊涛骇浪,怎么也平息不下来。
至于他的问题,沙瑞金并未回答,而是笑着说起了另外的事。
“吕州美食城,京州的山水集团。”
“还有京海建工,以及后面新成立的朝锦。”
“短短的时间里,你能做出这么几件不俗的大事。”
“不得不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一桩桩一件件,沙瑞金等于是将徐朝阳彻底解剖,彻底暴露在阳光底下。
徐朝阳笑的比哭还难看。
“沙书记,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呀。”
沙瑞金好笑道:“你做的事情不难猜,我不了解你,但我了解赵家,了解你老师高育良,更了解官场。”
“官场上没有像你这么玩儿的,高育良不会,祁同伟更不可能。”
“所以只要仔细分析,虽然结论有些惊世骇俗。”
“但导致汉东局势出现剧烈变化,让汉大帮得以转变的最大原因,一直都是你。”
“吕州、京海,包括接下来的东山,你每次都凑巧出现,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李达康和侯亮平这些人,他们不是看不出来,是压根儿没往你身上想。”
“对他们而言,你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一个靠着舅舅和老师,成天享受生活的二代。”
“可谁又能想到,一个最容易被人忽略的人,才是最值得令人在意的。”
沙瑞金说了很多,可徐朝阳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脑瓜子嗡嗡作响,此时此刻,整个人都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