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永乐年间,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上,被后人称之为“天子狩边”。
徐朝阳来到这座城市,下车的一瞬间,就感觉和当地气氛格格不入,心情稍微的有些沉重。
毕竟这是首善之地,无数社畜追求的远方。
九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只有南边的十里洋场,才能和脚下这座城市相提并论。
普通人来到这里……会自卑,大多时候也会心生敬畏。
而街上行人也大多行色匆匆,有些麻木。
出了车站,那拥挤的交通更是让徐朝阳叹为观止。
来之前本来还打算去逛逛的,现在却没了这心思。
“看来金窝银窝,还真是比不上自己的狗窝。”
徐朝阳有感而发,主要是心里有点别扭。
如果从京州到京海,自己是一条过江龙,还能干一些仗势欺人的勾当。
可到了这地方,他真是一点心思都没有。
“没意思,真没意思啊。”
“赶紧办完你的事,我好回去,舒舒服服的窝在汉东,多好啊。”
徐朝阳抱着后脑勺,在车上嘀嘀咕咕。
一旁的高启盛嘴唇蠕动,哑然失笑,但并没有开口说话。
他和这位未来妹夫,既不能像大哥高启强一样,可以跟他坐下来好好说话,也暂时没有成为朋友。
归根结底,高启盛心里还是有点怕的。
徐朝阳和一般人不一样,不仅在于他有个当厅长的舅舅。
更多的时候,高启盛感觉他像个老头,一点都没有年轻人的朝气,反而有点老狐狸的感觉。
所以这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什么交流。
现在到了京城,貌似就更沉默了。
好在紧赶慢赶一个多小时,总算到了事先订好的酒店。
徐朝阳要了两间套房,打发走高启盛后,回房洗澡,然后给钟小艾打了个电话。
对方没接,兴许是挂掉了。
徐朝阳也不意外,躺上床看电视,一个小时后,钟小艾主动回电,言谈之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明天早上吃过早饭,我发个位置给你。”
简简单单一句话,钟小艾说的轻描淡写,态度不冷不热,不咸不淡。
“明天见。”
徐朝阳回了三个字,双方就默契的挂断电话,一句多余的交流都没有。
天色渐晚,夜幕即将降临。
高启盛来敲门,说是出去吃饭,顺带着逛逛首都。
他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和徐朝阳的感受一样,完全融不进去。
但考虑到自己以后要在这生活,短则三五年,时间长的话,那就说不准了。
所以到酒店给大哥报了平安,高启盛就想尝试着去了解,也去瞻仰一下首都风光。
徐朝阳没拒绝,套上外套和他一起出门。
两个大男人,吃完饭四处散步,也没什么地方好去。
但升旗的地方他们都去看了,心里的感触都挺深刻。
后来去夜生活璀璨的商业街,高启盛眼睁睁看着徐朝阳转身走进一家店铺,过了好长时间才出来。
两人走了半天,高启盛实在憋不住。
“你买那东西干啥?”
他那古怪的眼神完全藏不住,就差没指名道姓的说对方不是正经人。
徐朝阳神色自若,轻轻拍了拍精美的礼品盒子,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
“初来乍到,好歹是人家帮忙办事,一点礼物都不送?”
“你一个大学生,这么点规矩都不懂?”
对于徐朝阳那些毫不客气的话,高启盛恍若未闻,但那张脸上的表情,真的是精彩绝伦。
无语了好一半天,他终于败下阵来,有气无力的朝着左边竖起了大拇指。
“长见识了,送人礼物还能送这个的?”
“我服,心服口服,真的!”
和徐朝阳相处越久,越搞不清楚他那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怪诞想法。
至于他那份礼物送出去,究竟会引来什么后果……
既然人家敢送,那就不是他高启盛可以操心的了。
徐朝阳面不改色,面对高启盛的‘心服口服’,他也没有解释太多。
礼物当然是给钟小艾准备的,到了她们那个位置,又有着不俗的身份,寻常之物已经很难入得了人家的眼。
所以徐朝阳只能赌一把。
小赌怡情嘛,反正他也不亏。
……
京州。
吃过晚饭,侯亮平接到钟主任的电话。
徐朝阳到京城的事,通过钟小艾,侯亮平已经知道。
该怎么对待这位老学长的外甥,他相信家里那位心里有数,侯亮平也就不画蛇添足,只是简单说了一下徐朝阳的身份。
钟小艾并不感到意外,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徐朝阳要是一点后台都没有,怎么会求到侯亮平身上。
钟小艾好奇的是,侯亮平为什么愿意帮这个忙?
他可不是那种滥用职权的人,给谁开后门之类的,更是匪夷所思。
钟小艾一直在等,等侯亮平主动说这背后的原因,一直等到今天,对方都没有提过,一个字都没有。
这让钟主任的心情,没来由的有些低落。
但侯亮平不愿说,她就不问,还识趣的转移了话题。
“汉东那边,你工作还顺利吗?”
不知道为什么,钟小艾问这些话,比起以往,已经少了很多期待,多了几分例行公事的疏远。
因为她很清楚,侯亮平已经开始有自己的秘密,问了也是别问。
“顺利啊,挺顺利的,没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我。”
果不其然,侯亮平随口搪塞,隔着一个电话,都能感受到他漫不经心的敷衍。
哪怕是在一个月以前,侯亮平的心性变化都不会这么大。
在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不说事无巨细的跟老婆通报,至少不会故意隐瞒。
可现在呢?
当真是打算谁都不靠,只靠自己了?
钟小艾心里叹气,语气里却听不出波动。
只是两人煲电话粥的时间不比以往,短短几分钟就结束谈话,各自挂断电话,没有了以前的那种‘坦诚相见’。
如果不是清楚侯亮平的性子,也知道他不敢,钟小艾说不定真以为他变心了。
坐在家里的空房内,钟小艾习惯性的揉按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
过了一会儿,她神色才逐渐恢复正常,又忽然想起明天要见的那个年轻人。
或许从他那里,自己能知道一些侯亮平最近经历的事?
想到这些,本来并不怎么重视徐朝阳的钟小艾,破天荒的有些期待明天的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