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诊的日子,选在十一月十五,总共去三次,十五一次,十七一次,十九一次。
她们来的时辰差不多是下午未时,因为下午的菜价最贱,这个时候开始,集上的人会慢慢多起来,一直到天黑,到了快天黑的时候,各个摊位差不多都要收摊回家了,这个时候好些东西,几乎就是半卖半送。
现在医馆也没更多的人能用,瞧病的事儿就只能让茯苓和巧琴两人来了,青黛怕她们忙不过来,就主动来跟沈沅说,自己也一起去,帮着打打下手。
石头和木头就坐在树上看着,防止有人闹事儿,白芷则在底下维持维持秩序,如果人多的话。
但是……
站在沈沅身边的白芷,轻声问道:“姑娘,怎么没人搭理咱们呀?”
看看热闹的集市,再看看她们这个无人问津的义诊摊子,这差距,叫人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
“各位乡亲们,姑娘们夫人们,今儿有大夫来义诊,各位身上有什么不好的,都可以过来看看!义诊,义诊,不收诊金!不过呀,咱们这个义诊,只给女子看啊!”
范大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一到地方就开始帮着吆喝起来。
他这么一吆喝,好些人就围过来了,一位扛着扁担的老丈开口道:“为啥只给女的看,不给男的看?”
范路通笑呵呵地解释:“老人家,您看看咱们这儿大夫是两个姑娘家,这自然是只能给女子看了。”
范路通长得圆头圆脸,一副喜庆样貌,开口自带三分笑,今日还特地没穿官服来的,这样百姓们见了,也不至于因为害怕不敢上前。
待注意到坐在桌案后的坐着的茯苓和巧琴,不少人心里又有了新的疑虑,特别是茯苓,就是个小姑娘家,怎么瞧也不像个大夫的样子。
“别是骗人的吧?这姑娘家也能当大夫给人瞧病?这边这个还是个黄毛丫头呢。”
“就是啊,没见过小姑娘家家的还能当大夫的,八成又是骗钱的玩意儿。”
有质疑是正常的,沈沅这次没等着范大人替她们说话,而是自己站出来对围观的人群道:“真不真的,咱们也得试了才知道,您要是身上觉得哪儿不好,就上来让这两位大夫把个脉,这儿这么多人看着,把个脉总不要紧,再说了,还有好些官爷就在附近看着呢,要是有事儿,诸位喊一声官爷们就能上来把咱们抓了。”
沈沅指了指四周不远处正在巡逻的街道司的衙役们,这处集市,日常也是街道司和京兆府重点关照的地方,因此百姓们也习惯了毎日看见这些衙役和捕快。
听到沈沅这么说,众人心中的疑虑打消了些,不过还是踟蹰着不敢上前。
“让我这个老婆子来,我都黄土埋半截儿的人了,骗我也骗不着什么,我先来试试。”
一位头发花白,佝偻着腰的老太太先站了出来,青黛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把人扶着,“老人家,您慢些。”
把脉前,这位老人家又问茯苓:“姑娘,真不收银子吧?老婆子我可没银钱给你。”
“真不收,老人家您把手放上来吧,我给您把脉。”
茯苓把脉的时候,围观的人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就等着看这位“年轻女大夫”能给把出什么来。
“别说,些架势瞧着是挺像那么回事儿的,说不定真是个大夫呢。”
“把脉要什么架势,去医馆看两回不就知道了?来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你看看。”
围观百姓的声音,茯苓都没有去听,她知道这次的义诊,是姑娘的女子医馆开起来很重要的一步,她不能给姑娘拖后腿。
因此,在把完脉后,茯苓略去了很多东西没说,只说最重要的,也最能跟众人展示,她们不是骗子,是真的能给人瞧病治病的大夫。
所以,茯苓开口道:“老人家,您年轻的时候,腿上受过伤吧?”
老婆婆一听,老迈的眼睛都瞪大了,“是呢!老婆子我年轻的时候,去采石场干过,我这腿被石头砸过一回。”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是家里的长女,她爹瘫在床上,弟弟妹妹又小,村里要修路,每户人家都要出一个人,不然就出银子,没法子,只得她去了,那时候她才十六,还没嫁人,幸好躺了一个多月,腿没瘸,也因为这样,所以她不说,外人很少知道她年轻时腿受过伤。
在边上看着的人,也听到了两人的话,这下子有好些人心里真信了茯苓是有几分本事的,不过有些人还是不太敢信。
茯苓不管别人如何,她接着对老人家道:“您这条腿,一到阴雨天前就疼吧?”
甭管别人怎么着,这位老人家是信了茯苓了,听她这么问就诉苦道:“是呢,一到阴雨天,晚上整夜整夜睡不着,我心想着这看一回大夫开一回药,得不少银子,反正也这么大年纪了,没几年活头了,忍忍也就过去了。”
“您可别这么想,我刚刚给您把脉看出来了,您身子好着呢,还有好些年能活呢,所以这腿呀得好好治。”
茯苓边说边提笔写了两张方子,她尽量给开的都是便宜的药。写完方子又跟边上的巧琴说了句什么,将其中一张方子交给她,巧琴随即站起身。
“您拿着药方,去医馆抓药,这药都不贵,您先吃两帖,若是好呢,您就接着吃。另外这儿也给您制两副膏药,待会儿就给您贴上,放心,不要银子。”
巧琴现在在做的,就是膏药了。
“你们给人瞧病,不要银子,是图什么?难不成就是做好事儿?”
终于听到人群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沈沅微微一笑,这是沈沅提前找好的“托”,她爹的小厮问墨,毕竟得有人问,她才好说医馆的事儿呀。
文墨这个问题,也是很多人心里想问的,义诊,又不要银子,是图啥呢?
有时候什么都不图,反而更叫人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