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域与港口相隔并不远,赵数坐在海滩上,一边拧干衣服,一边抬头仰望远处的废墟。
他曾经来这里玩过,现在废墟所在的位置,原是一座非常繁华的城市。
赵数四下张望,警惕着神烨的防御部队。
但事实证明他有点多虑了,走了半天,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赵数坐在翘起的水泥板上抽烟,顺便陷入了沉思。
这座城市显然不是被丧尸破坏的,倒像是被重火力犁了一遍。
砰——
忽然,赵数屁股底下响起一个很细微的撞击声。
他立刻站了起来:“谁在下面?”
没人说话,一片寂静。
赵数屏息凝神,彻底安静下来,他才发现这废墟之中竟有数十个呼吸声。
只是他们的呼吸过于孱弱,容易被忽略掉而已。
“啊!阿爷,阿妹,快跑!”
“阿哥!”
“不,你们俩跑!”
赵数走过去,掀开一块巨大的水泥板,刺目的阳光惊得底下的人惊叫起来。
一老两少三个人如同受惊的耗子一般,一边使劲往更黑暗的犄角旮旯钻,一边又相互想要挡在对方前面。
赵数移动了半步,挡住阳光,从怀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撕掉防水的塑料纸,弯腰递了下去。
“嘶——”
那俩小孩一下子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眼睛都直了。
老头连忙将他们往回来,一手一个死死护在怀里,浑身颤抖着看向赵数。
“不吃东西会死的。”赵数淡淡的说道,将巧克力扔下去,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坐了下来。
水泥板子形成的狭小空间里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许久之后,一只小手拽了拽赵数的衣角。
赵数转过头,那小男孩怯生生的说了句:“谢谢……”
“你们是南岛本地人?”赵数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
小男孩看上去十岁出头,却挺起胸膛,颇有一家之主的架势:“对,但你看起来不像是城里人。”
“我是从外面来的。”赵数见那老头望着自己的香烟,喉结不停滚动,便扔了一根过去,“你们怎么躲在这里,没人管你们吗?”
“被抓住就得去帮那些魔鬼修城墙了。”那小男孩愤愤不平的说了一声,竟然向赵数伸出手,“我叫阿福,你是联合会派来对付那些魔鬼的吗?”
“魔鬼?”赵数细品了一下,又问道,“你说的是那些黑乎乎,咬了人就会变成丧尸的东西吗?”
阿福哆嗦了一下,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是,鬼虽然很可怕,但没有那些魔鬼可怕!
我说的是城里面那些人,那些开着大船来的人。
你先说,你是不是联合会派来的。”
联合会这么多年还是很深入人心的,林鹰选择向内收缩,必然会遭受巨大的压力,甚至在历史上留下骂名——如果人类还能有历史传承下去的话。
赵数恍惚了一瞬,接着蹲下身:“对,我是。”
那小男孩脸上的惊喜如烟花一般盛放开来:“大家都出来吧!
这个阿哥是联合会派来的,我们有救了!”
水泥板悉悉索索,过了好一会儿,却只有一个人从水泥板子下面钻了出来。
赵数扭头看去,是个中年男人。
他腿应该是瘸了,胳膊也少了一支,翻越废弃的水泥板有些费力,走了好几分钟才走完两百米的路程。
“阿福,你先回去。”他低声说着,警惕的看着赵数,小心翼翼用身体将阿福往后推。
赵数明白他的担心,又从怀里摸出几块巧克力,递给阿福:“分给你的同伴们吃吧。”
接着,指了指更远一些的海滩,邀请那个男人:“我们过去聊会儿?”
男人点点头,赵数一把将他捞起来,脚下一纵,如蜻蜓点水般,很快就掠过了废墟边缘。
他选了一棵小椰子树,将男人放在树根下,自己站在旁边,点了根烟。
“讲讲你们的情况吧。我确实有能力帮助你们。”他淡淡的说道。
男人犹豫了一下,自嘲的摇了摇头:“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可以吗?”
赵数点点头:“嗯。”
“海峡那边也遇到了那种黑鬼的袭击是吗?
现在,联合会……我是指中都的那些还在吗?
这世上,还有没有安全的地方?”
赵数吐了口烟雾:“好,首先,灾变是全球性的。
你说的那种黑鬼,中都的研究院已经命名为初代丧尸,被初代丧尸咬过的人变成的丧尸被称为二代,二代产生进化变成的强力丧尸,被称为三代。
除此之外,还有强有力的怪兽,特殊且目前还构造不明的巨人,异化的花草树木,以及来源不明,本体未知的神经类攻击。
这些东西我们统称为侵蚀物,而带来侵蚀的是一种黑色的石头。
联合会和中都都还在,但这次灾变完全无视防御,发生在每一座城市,每一处乡村的每一个角落。
就目前最粗略的统计,仅仅华国地区就损失了人口总数的四分之一。
而且这四分之一不是死了,而是变成了不知疲倦,不知疼痛,战斗力高于普通人的丧尸。
即便是第四次世界大战,全球的死亡人口也仅仅是这个数据的两倍。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能有四亿军队,但现在这么大数量的丧失军团就散布在华国一地。
你要指望联合会和中都有从前那样的控制力,是不可能的。
至于安全的地方……我的答案是没有。
至少不可能像曾经那么衣食无忧,最大的危险就是恶性治安事件。
死亡早就不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了。”
那人听得满脸呆滞,好一会儿才苦笑起来:“你倒也不用这么真诚。”
赵数一口吸掉了半支烟,平静的看着起伏的海浪:“真诚有利于我们接下来的沟通。”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抓了几颗沙子在指尖捻了捻,放进嘴里舔了一下,这点盐分似乎是给了他勇气:“好吧,我姓闻,叫家蒲,大家都叫我阿蒲,你也可以这么叫。
我是琼山城第二人民中学的校长,灾变发生的时候正在学校为了开学的事情加班。
所以,逃过了一劫。
但对我们而言,真正的灾难是在灾变发生后的第二个月才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