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修竹虽愚钝了些。
但也被曹行管教得很好。
并不会与下人泄这种无用的气。
沮丧地摆了摆手：“行了，我也没打算怪你，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下人点点头，缓缓退去了。
曹修竹回眼望了下书房。
眼神中颇有些哀愁。
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起来：
“父亲啊。”
“您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却要孩儿什么都懂。”
“可孩儿也不是您肚子里的蛔虫，哪能懂您的想法？”
“您不说，孩儿怎么会懂？”
“自己分明已是过了而立的年纪。”
“怎么在您眼里还是那般长不大的模样呢？”
他叹了口气。
“抱歉，父亲。”
“这一回，请恕孩儿不能听命了。”
“且让孩儿为了曹家，也尽一份力吧。”
带着这些呢喃。
他转头离开了曹府。
走出大门之时。
他眼神中哀愁已然消去。
变得坚毅。
……
洛京城西。
一处年久失修，蛛网遍地的宅邸久违地迎来了新的客人。
原先栖居于此的鸟雀。
受这客人惊动。
纷纷跳出巢来，朝着他们叽叽喳喳嘶鸣。
意图守卫自己的家园。
“这位老爷，您真要购下这座宅邸吗？”
虽然自己也即将有一大笔好处费入账。
但临定契前，邓德还是决定将隐患与面前这位老爷再强调一番。
原因很简单。
这人身后随从气势威武，又能一次性花这么大笔钱购置这宅邸的人，其背景绝对非同小可。
万一因为买了宅邸碰上麻烦，指定要拿他问罪的。
他这小身板，实在惹不起。
“这宅邸确实不错，风水吉祥，占地也广。”
“稍作整修，必是冬暖夏凉，美轮美奂。”
“但…”
“小的先前也说过了。”
“这地儿之所以许久没能卖出去，便是因为此地原是罪官家宅。”
“其人不知干了什么，引得当今圣上大怒，竟定下诛九族之刑。”
“老爷若是购下，说不得就要因这些陈年往事污了某些人的眼，招来麻烦呢。”
“还请老爷好好考虑下。”
一边说着，他一边腰杆儿也是弯了下去。
极尽谦卑姿态。
“哈哈哈！”
被他称作老爷人面色白净，看起来年纪也没那么大。
听了这话，不仅不急，反而指着邓德笑骂道：
“你这牙人，真是不称职。”
“这天下哪有像你这样做生意的？”
邓德被说得尴尬，只能随口答道：
“哈…老爷说笑了。”
“咱们牙行做的都是诚信买卖。”
“名声在外，又岂能因一点小利就将老祖宗好不容易打下的招牌丢掉？”
那“老爷”点了点头：“理是这么个理。”
“不过，你们且放心吧。”
“我早就知道此地背景了。”
“你所言那些不必担心。”
“洛京毕竟是在陛下眼皮子底下。”
“只要陛下无意，难道还真有人能干出强取豪夺之事？”
“可…”邓德仍有疑虑，“万一是陛下那边要…”
“这就更不用担心了。”
“老爷”转过头去，望向宫廷方向。
淡淡道：“那位陛下胸襟广阔。”
“难道还真会因为十几年前的罪官，迁怒在下这购宅之人？”
他爽朗地笑着。
看起来对宫内的皇帝陛下颇为敬仰。
只是邓德莫名地从那“胸襟广阔”四字听出了些怪异情绪。
正疑惑间。
“老爷”已从他手中拿过地契，签名盖印。
然后爽快地递钱结账。
“你可以点点，看看数对不对。”
“不必不必，”牙人谄笑着摆手，“老爷出手这般阔绰，又岂会在这种小事上为难我们这种小人物？”
他也想明白了。
既然这位老爷自己都不在乎。
那他便也不必再多劝。
自然地接过钱袋，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藏好。
接着转头看了眼破败的宅邸。
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道：
“老爷可要我们牙行派人来帮着将宅邸整饬一番？”
“牙行的人手脚都利落得很，最迟明天，您就能住进这美轮美奂的宅院了。”
“也省得您再去其他地方找人来。”
“老爷”笑答：“那就有劳了。”
“好嘞！”
邓德点头：“小的这就去安排！”
说完，便快步转头离开了。
等他离开后。
跟在“老爷”边上的随从李上人疑惑问道：
“大人，我们真要在这种地方住下吗？”
“按那牙人的说法。”
“此地明显问题多多，绝对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怕是于我们行动不利。”
“无所谓。”
“老爷”摆手，一边走一边答道：“不住这种地方，如何能体现我等实力，让那些鱼儿心甘情愿地上钩呢？”
“再者说…”
似乎是踩到了什么。
他脚步和声音莫名地同时顿住。
蹲下身，刨开脚下的碎石泥土。
从里面掀出一块牌匾来。
上面痕迹斑驳，却也能清晰地认出那两个遒劲的金字。
“洪府。”
“老爷”用手轻轻在金字上面抚了两下，又吹口气。
将他递给身边随从拿着。
然后才继续道：
“如今洛京各处暗流涌动。”
“城外我大梁水师不日便至。”
“想来刘治小儿也没闲工夫注意咱们这犄角旮旯了。”
“只要不被他发现。”
“其他事情都不算危险。”
说罢。
便朝里面继续走去。
他一边走，还一边左右观望。
浑似个久游归乡的游子。
对身边李上人介绍路过的每间屋子曾经都住的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
李上人只是静静听着，并没有附和。
而“老爷”也没指着他答复。
自顾自地不断絮语着。
眼里似是追忆，似是悼念。
走到最后，是一座更加破落的祠堂。
他推门走进。
只见得一片狼藉。
地上各种碎屑。
仔细看去，能发现许多上面都隐约有着字迹。
俨然正是被砸得粉碎的牌位。
“老爷”亲自动手，将地上的碎屑清扫掉。
又将尚且完好的桌案整理干净，点了一根蜡烛，三根线香。
看着微微晃动的火光，“老爷”突然长出口气。
走出祠堂，朝着南方五体投地，深深拜下。
“一介残躯，终于得归故里！”
“奴婢洪清叩谢陛下圣恩！”
这位出手阔绰的老爷，竟然是洪清！
也不知怎的。
这位受黄离之命，潜入北魏的秘阁小统领，竟是已偷偷摸摸地进入了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