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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六岁时,爹爹便在任上出了意外。

她爹是家中的庶子,与嫡出的几房素来不和。爹爹离世后,嫡出的几房强行霸占了她家的财产田铺,硬生生将他们孤儿寡母赶出了家门。

后来,娘亲便带着她和兄长住到了乡下。虽是横遭变故,但好在娘亲手巧,兄长能干,家里的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直到,清娇被当地的一位大地主瞧上了,想要强行纳进门。

兄长把她救了回来,却也被地主打成了重伤。那地主还威胁她,若再不从,下次便让人打死她兄长。

那时,正好有位宫里来采选良家子的花鸟使路过他们村,清娇想着进宫做宫女,总好过给地主当小妾,换来的银钱还能给兄长治伤,这才进了宫,成了个小宫女。

进宫前,娘亲将这笔囊塞给了她,让她留作念想,更是希望她爹在天有灵,可以保佑幼女,在宫里一切平安……

清娇轻轻抚着笔囊上熟悉的细腻针脚,一个日渐模糊的温柔面庞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小姑娘苦涩难抑地红了眼圈。

可惜,她再也回不了家了。

“许公公,将这几个奴才都带到正院前的弄堂,每人重杖三十,打完后发回内廷司去!”

“把王邸后宅的所有宫女太监都叫过来,好好瞧瞧这些目无尊卑规矩、偷懒耍滑的混账东西的下场!”

陈嬷嬷凌厉的声音陡然从院中传来,瞬间惊散了清娇悄声黯伤。

清娇听到陈嬷嬷已对小婢下了处置,便知她是要走了。

小姑娘连忙吸了吸鼻子,把爹爹的笔囊放进小包袱里收好,使劲眨掉眼眸里的酸涩,扯出了一湾浅笑,赶忙开门出去送送陈嬷嬷。

“今日有劳陈嬷嬷了。”

清娇一出门,果然就见院子里的小婢都已被小太监拖走了,陈嬷嬷也正要往外走,她赶紧迎了过去,一脸感激地福身道谢,

“多谢皇后娘娘给妾做主,妾感记娘娘恩典,妾日后一定听皇后娘娘与未来王妃的话,安分守己服侍好殿下,不给娘娘添乱。”

陈嬷嬷瞧着清娇温顺懂事的模样,眼底愈发浮上了几分满意,她也难得点拨上一句,

“魏细姐这样懂事,自是让皇后娘娘省心的。咱们袭王殿下向来对后院不上心,皇后娘娘自然放心不下,总要过问一二的。”

清娇听懂了陈嬷嬷话里的意思,不禁眼眸一亮,忙福身道,“妾身份卑微,能入王府已是万幸,不敢再多奢求。若能有幸得皇后娘娘吩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嬷嬷却被小姑娘欢喜时眼眸亮起的那瞬晃了眼,眼底划过惊艳。

其实清娇可是个实打实的小美人儿,只不过她总低着个头,安静地躲在最角上,让人注意不到她。

陈嬷嬷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了她。

粉腮桃花靥,娇嫩动人,黛眉扇睫美人鼻,樱唇软绵梨涡浅,还有那双惊鸿一瞥的杏眸,漫盈娇媚……

“魏细姐能得内廷司挑中,自是宜入王府的,”

陈嬷嬷笑中带着深意,语意谆沉,“魏细姐安心回屋吧,只要魏细姐安分守己,皇后娘娘自会庇护。老奴还有事,便先走了。”

清娇浅笑着福身送了人,“多谢嬷嬷教诲,嬷嬷慢走。”

送走了陈嬷嬷后,清娇也回了屋。

院里的小婢都被带走了,许公公还没送新人来,清娇瞧了瞧身上这身小宫女的衣裳,觉得也该换下来了。

她换了身素色掐花缎子做的齐胸襦裙,外头套了件水浅云袖薄衫,一身素净地出了门,手臂上挎着个一小衣篓,往浆洗房走去。

她没有多余的银钱做衣裳,细姐例赏的衣裳拢共就三套,她昨日穿的便没送洗,本该今日穿的更是被某祖宗收了,她再不送去洗,明日可就得穿脏衣了。

路过浆洗房前头的小花园时,清娇忽然听到旁边花园里传来了谭细姐刻意压低的疑惑声——

“什么叫‘试试殿下行不行’?什么行不行?嬷嬷什么意思?殿下什么不行?”

清娇虽也听得云里雾里,却立即停下了脚步,她正走在树荫小径上,借着树丛遮挡,她连忙轻手轻脚地往后退去。

这位谭细姐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来的,她原就是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听说还是皇后娘娘的心腹。

谭细姐跟嬷嬷压低声音说的话,可不是清娇敢多听的,她更不敢让她们发现她听到了。

“不行就是有病,有病就要早早治。”

“唉……皇后娘娘一早就怀疑咱们殿下恐怕是不行,不然怎么从不进后院?不过是死要面子不肯让人知道。”

“但皇后娘娘问过太医了,这病越早治越有希望治好。”

清娇听着陈嬷嬷语气沉重的话,不禁轻轻拧起了黛眉。

殿下如果有病,就会为了不让人知道,从不进后院?

清娇细品着陈嬷嬷这话,不禁想起了那祖宗每次不许她叫人时,总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么早被发现不好。

清娇眼眸瞪得圆溜溜,小手呆呆捂小嘴,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天大的事。

那混球祖宗……不举?

“那、那要怎么知道殿下行不行?”谭细姐在沉默片刻后,又问道。

清娇赶紧眨眨眼,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咬了粉唇,大着胆子又凑了回去,偷偷竖起了小耳朵。

“如果他只抱着你睡一觉,其余什么都没做……唉!就是只要跟那册子上画的不一样,肯定就是不行了!一定要尽早宣太医来看!”

清娇听着陈嬷嬷的回答,原本还有些不确定的神情渐渐变得肯定。

她震惊地退出了幽曲小径,呆呆讷讷地走在另一条去浆洗房的路上,被这个自己发现的惊天大秘密惊得发懵。

那原来那祖宗不举啊!难怪他做事又浑又怪的……

清娇绞着小手,又认真地反复想了好几遍刚刚听到的对话,才谨慎地确定了——那祖宗肯定是不举!所以才不让旁人知道他来临幸过她!

第一次,清娇在想到某祖宗时没有在骂他,而是……觉得他有点不行,挺不幸的。

这种事在民间,都要被嘲笑很久,何况是霍孟极那个天之骄子呢?

这病越早治越有可能治好?

清娇想着陈嬷嬷那凝重的语气,不禁为难地轻咬娇唇——

这种天大的事,她是不是应该告诉皇后娘娘,或是劝劝那祖宗不要讳疾忌医,尽早治病?

否则,日后被皇后娘娘知道她早就发现那祖宗不举,却什么都不做,定会责怒她愚蠢误事……

但……直接去杵那祖宗的霉头,和背着他把这事捅给皇后娘娘,哪个能死得稍微不那么惨一点呢?

清娇咬着唇在心里左右为难,一时没注意到旁边小巷里拐出了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与那人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