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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玄幻魔法 > 写给文明 > 第104章 酒与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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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云图其实并不懂衣着,至少没到能和女孩子吹嘘的程度,最多最多、也只是某个爱慕虚荣的女孩教过他的那些。

因而,洛云图对眼前这个人备感疑惑。

白色衬衫配蓝紫色衣摆,长发散着,双手在身前提着木箱,在她回过头看的时候,洛云图从她那生硬的扭脖中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不协调。

该怎么形容呢,也不是僵滞,恰恰相反,它像是嵌合的机械旋动般顺滑,反而显得毛骨悚然了。

好在那种违和并不浓郁,她只让人感觉赏心悦目。

让人觉得她天生就该被针线缝合,丢进古堡挂衣帽架上。

洛云图早早来到机械屋,一边走在路上一边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对于邪教徒,他知之甚少,而且也不能完全信赖所罗门,说不定他的委托本质上就是在给洛云图挖坑。

在所罗门的立场不清晰,而自己和罗生门的沟通只能靠心有灵犀的情况下,很多事都只能发挥洛云图的主观能动性,但涉及到知识盲区他也会无能为力。

有必要找个仪式学专家呢……

看着不在营业中的机械屋,又打量了门口女生像面壁思过般的站位。

“我们,见过?”洛云图挑了挑眉,他在旁边看了太久,不说些什么总归不太礼貌。

女生微抬起眼眸,似有若无的笑意中,泛滥起过分真实的思索,她摇摇头,“并无,先生。”

“洛云图,这家机械屋的跑腿。”

“玛基珂,你也可以叫我魔术师。”玛基珂了然地颔首。

洛云图抬起下巴,示意着她手中的木箱,上面并没有什么古朴的纹路,但被漆封的足够好。

“一台打字机,”

一个并不常见的物件,早已错过了它的时代,它的后继者早已换了一代又一代,魔术师颦眉困扰道:“它坏了,我需要找个地方修理。”

她那张精致的脸上又泛起了那种似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洞察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隐秘,让洛云图没由来地不寒而栗。

“你是一位作家?”洛云图问。

玛基珂像是听见了某些很有意思的东西,咯咯的笑了起来,“我是一介魔术师,它只是我的道具。”

玛基珂拍了拍那个木箱,不再说什么。

薄雾散了,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的水汽在午日的蒸腾下退出了街头巷尾,晚起的店家也知道该开张的时候到了。

一声吱呀,纤细的手穿过门缝,灵巧地将营业牌子翻了面,随后才有人的身影从门后显现。

“噢呀,”游私有些意外地打量了眼候在门前的顾客,“进来吧。”

洛云图没有立马跟进去,错开了点时间在门外等着,他对机械屋的工作内容没多大兴趣。

在以前,有叫铸剑坊的,然后是叫铁匠铺,现在叫机械屋,谁知道以后呢,那是不属于洛云图的时代的悲伤。

玛基珂将打字机取出,放到柜前,和游私简单交谈了几句,将它寄放到了机械屋里。

等玛基珂出来,洛云图才悻悻然地进店,看着坐在柜台后游手好闲的店老板,真不知道她的工作时间都排到了什么阴间时间。

“今天没什么工作,你不用来的。”游私注意到洛云图才后知后觉自己雇了这么个伙计。

洛云图倒是没急着走,靠在一旁问道:“刚才那个顾客,你怎么看?”

“说不上来,我接待过很多古怪的客人,她是这些怪人里最像正常人的。”

洛云图很诧异听到这样的评价,同时谨慎地提醒道:“她很危险。”

“罪犯?”

洛云图摇摇头,他没从玛基珂身上感觉到这类人应有的气息,只是本能的觉得她很危险。

即使外表再朴素不过,玛基珂给洛云图的感觉都不是那种文静的人,她是一只张扬的红衣主教鸟,再如何伪装都压抑不住她那皮囊下异于常人的偏执灵魂。

·

“老板,开张吗?”

无论任何情况,当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靠到杂货铺的柜台前都是十足可疑的,没人会想接纳这样的客人。

好在浮生并非那种人,她只有右手皮开肉绽了而已。

有些微胖的中年老板瞥了浮生一眼,阴翳泛白的瞳孔中透露出思索,但老东西的世面见的也多,他很快就从那张黏糊的口齿中吐出了几个字,“你想要什么?”

“一杯苦艾酒。”浮生抬起神经不协调的左手义肢,手指朝老板身后柜子上指去,冲着她唯一认识的便宜货点了两下。

杂货铺的柜台横贯在店门口,除非强行闯入否则没法越过老板进店,浮生微微昂起头,来自柜台下不为人知地零碎声响平息。

“两百币。”

浮生往腰包掏了掏,掩盖了从随身空间取出物品的动作。

几枚子弹被点数到了柜台上,浮生将它们向里推了推。

浮生自然有黄泉市通行的货币,但它们都另有用处,而现在浮生的境况也不好张扬地掏出几块大额的货币让老板“找零”。

好在,浮生知道很多不上台面的硬通货,无论在哪都能花的开。

玻璃装的酒品被递上了柜台,浮生半跨坐在柜旁,另一侧身体的重心向墙的方向移。

浮生用嘴撕掉袖子露出白花花红花花的手臂,咬开酒瓶盖当着店老板的面就往伤口上浇。

在一阵刻骨铭心的痛楚中,浮生感觉手腕勉强可以转动了,这让她的简单处理轻松了些许。

浮生调动体内的灵气,加速血肉的愈合,然而许许多多渗入其中的合金在不断躁动着。

它们生长、连结,化作尖刺,黄泉族的炼金造诣已经高到了一种浮生望尘莫及的地步。

她毫不犹疑如果放任状况恶化下去这只手臂也得换成义肢,然而苦恼的是她的神通「我执」对这类污垢的清理并不精准——它能刹那至于「外伤,却不能随意抹杀「自我」——这些合金碎屑和她的血肉交融太深了。

“小姑娘,第一次来黄泉?”

浮生警惕地看向店老板,若无其事地问:“这一带的私人诊所在哪?”

店老板审视的目光在浮生平静的脸上停留了许久,又递过来一份地图,浮生另付了钱后告辞。

浮生手臂上的铳伤太有标识性,如果去黄泉市的正规医院的话肯定会被认出来,只能寄希望于黄泉灰色产业的发展程度,现在她还估摸不准黄泉市官方对忘仙的态度,不能冒太大风险。

刚才的袭击,究竟是其中某一派系的过激行动,还是整个黄泉族都默许的主张,浮生无从知晓,只能默默藏好有关忘仙的身份证明。

还不知道曜老师那边有没有顺利逃脱……

在浮生彻底走远之后,杂货铺老板藏在柜台下的手一松,将一直攥紧随时准备取出的霰弹枪放下,所幸最后都没能让它派上用场。

老板叼起烟,反反复复的打着火机点上火,良久才吐出一个烟圈,“他奶奶的,还让不让人活了,带着铳伤的忘仙人?!”

·

杂货铺提供的地图十分方便,上面特意标注了几条不同寻常的路线,能让毛头小子们避开城卫队的路线。

但对于街头混混们来说,这些路线有些过于热门了。

浮生缩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尽量不让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外,眼前有不断的枪火交织。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浮生苦恼地又往里缩了缩,低头瞥了眼地图,被卷入帮派的火并她也无可奈何,如果这时候身后的门被打开可就尴尬了,浮生可不好解释自己为什么在这。

好在这条街上的平民都挺畏惧外头的交火声的,没哪个愣头青出来冒头,也就浮生这种不懂规矩的外乡人会陷入夹在两方势力中间的窘境。

“那群婊子养的‘看门人’,干!!!”

在一众手枪的射击中,一挺机枪借着掩护从一侧突突而来,倾泻的弹药在浮生的脚跟前溅射。

“让‘老实人’见鬼去吧,这条街要换主了!”

又是几声比枪声更激昂的叫骂声,一发手雷从另一侧掠过浮生的视线,爆破声震的耳膜发痛,浮生把地图搭在头顶一脸丧气。

两边的帮派似乎都准备发起冲锋,如果他们发现躲在中间的浮生大概率不会顾忌波及平民。

浮生再度确认了下位置,距离她要找的诊所估计差不了多远了,只要熬过这两波人的战斗结束……

一发子弹擦过墙壁,措不及防地击穿了浮生手中的地图。

浮生在原地呆滞了数秒,伸手确认了下荷包。

“玛德,老娘的钱!”

下一刻,一个轻盈的身影闯入了黑帮的交火区,两边人都因这身份不明的介入者错愕了片刻,然而出膛的子弹不会迟疑。

浮生只是打了个响指,甚至不如她落地的脚步声清脆,满天弹幕就都停下了。

接下来的几个瞬间没谁反应了过来,一切都是突然而混乱的,只留下一个荒诞模糊的印象。

一个强大无匹的力量支配了所有的金属与器械,飞驰的弹道偏离它们忠实的轨迹,稳定的枪支在扳机扣下的瞬间炸膛或哑火。

最后只有匆忙的子弹刮擦墙壁的噪音回响,而浮生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

两边人马只是迟疑了片刻,便齐齐丢弃报废的枪械,掏出刀子、铁棍,乃至挥舞最朴实无华的拳头冲杀上前。

哪怕没有刀兵,该有的纷争也不会停止,而被牵连其中的人更无权将自己置于事不关己的位置。

浮生叹了口气,看着两边都向她席卷来的沸腾敌意。

「神通·我执」

一道虚幻的身影叠加在浮生身上,原本还颤抖着无力的受伤右手瞬间活动自如,介乎虚实之间的血肉弥合骨骼,澎湃的灵力在拳上翻涌。

那就,都冷静下吧。

只能看见一道黑影掠过,一个黑帮回头,便看见自己的同伙被飞扑砸倒在地,而呼啸的拳风已向自己袭来。

浮生的拳势越发迅疾,越来越多的人还没能做任何抵挡就被砸翻昏迷。

在看着这位“帮手”接连揍翻七八个敌人后,另一边的混混们都茫然的一刻,直到那凛冽的目光落到这边,不分阵营地挥斥那蛮不讲理的武力时,众人才半懵半怒地抄起家伙接着干架。

浮生揪起一个黑西装男人的衣领,一拳揍在对方脸上的眼镜上,一拳又一圈直接将对方干懵,回头又迎向另一个想从背后偷袭的蠢蛋。

接下来的“三方”混战对浮生来说并不轻松,有所防备后这些长年混迹街头的黑帮老辣的战斗经验就开始彰显,浮生也不可能一直保持最开始打所以人措手不及的速度。

最后揍到所以勇猛者倒地、怯懦者藏匿,浮生简直像是全速跑完了几公里的长跑似的疲惫,气喘从前胸贯透后脊。

浮生尽量没下死手,但这个混战的过程中难免见血,她抬手擦了擦,事不关己地越过了暗处敬畏的视线。

这不就冷静了?黄泉市的街头规矩,还挺好懂的。

浮生敲开巷子尽头的门,外边没有任何标识,和周围的民舍相差无几。

“进。”

没有人来应门,只传来了一声清冷的女声。

浮生推门而入,掀开廊道的帘子,便听见一阵咬牙切齿地嘶吼,一个肌肉虬扎的男人坐在和体格不相称的凳子上,裸着后背正被医生一刀一刀刮下某种黑色的腐烂物质。

那名医生和浮生的想象大相径庭,长至膝盖的白衬衫和扎起的干脆利落的头发,给人的印象像是大医院的主治医生或是还在学校研读的高材生,偏偏就不像一个没有正规执照的黑医。

刚才就是那个被腕骨刮肉的壮汉在压抑着嘶吼,痛苦而愤怒地瞥着身后医生,满脸的不信任仿佛随时都会暴起。

一把短刀突然钉到墙上,利刃和壮汉的脖子擦肩而过,医生那双毫无怜悯的眼睛和壮汉视线相对,“老实点。”

壮汉咽了口唾沫,一言不发地回头,咬着他义肢的手指。

那医生拔下刀子,接着用刀割壮汉的血肉,粗暴而利落。

浮生就在门口旁观了许久,直到医生忙完,那壮汉都瘦弱了许多,就像内在被掏空而显得轻盈,双目无神地走出了诊所。

“下一个。”

诊所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抽着大烟,另一个人缩在角落,药物成瘾般地抽搐着,抱着接口处一片血腥的机械义肢喃喃自语。

没人上前,浮生便走向那名女医生,“你是医生?”

“岚,”她报上姓名,视线在浮生右臂的铳伤上停留片刻,“不是医生。”

岚往墙上的告示牌敲了敲,叮当响,价位不算高,浮生勉强可以接受。

收了钱,岚也没问原由,清理掉凳子上前一个患者留下的污秽物,就让浮生坐下。

显而易见,没有麻醉,岚靠其他手段维系美妙的医患关系,浮生只好做足心理准备,毕竟这里治死人不偿命。

岚墙上从琳琅满目的抽屉里取了几味药草,四处望了望,到诊所里另一位那里敲了敲,讨要了一捆烟丝,放在墨色石桌上,手里握着一柄玻璃断刺,绕着烟草画了个圆,在两端即将闭合时顿然折返,交错又画了个双重圆。

图形封闭的一刹,烟草浮空而起,在熔金色的光辉中缓慢转化,变成了一种浮生认不出来的提炼物,岚用纸把这东西扫进瓷碗,和先前处理好的药草一同研磨完倒进水中,在一阵沸腾后,倒在最后一块干净毛巾上。

在浮生反应过来前,一把拍在了浮生的手臂上,冰凉的刺痛感在脑子里炸开,随后是酥酥麻麻的……浮生一抖擞,赶快从这种感觉中抽离出来,岚已经开始做起了别的处理。

罂粟入药?浮生只能这么猜测,然后其他的就说不清了,最后一次银针针灸,混着细碎物质的血顺着玻璃刺流出。

浮生一下子就感觉舒畅了很多,试着活动了下胳膊,灵力的流动也畅通无阻,“多谢。”

“骨头的碎屑没法给你接上,想彻底恢复还需要休养,这段时间不要做过激的战斗,过段日子再来我给你配点药。”

在留医嘱的环节,岚没再吝啬自己的口舌,当她说完,视线又停留在了浮生的左眼球上良久,心里点数着收入。

一分钱一分货,事不关己莫问,她对得起自己这份良心。

岚叼着磨牙棒收拾着针具,浮生弄了件外套穿上,正欲走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的脚步声。

浮生还没来得及离开诊所,严肃地侧耳倾听。

“20、不,是27人,然后……至少有七八把枪……”

岚听着浮生的描述,整理东西的动作微停,抬头往门口望去。

“往这里靠近了。”浮生难掩忧愁地立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诊所的门被撞了开来,有一伙面色不善的人穿过门帘进了诊所。

进来了三人,还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剩下的都拥挤在门外,堵死了所以出口。

他们完全无视了诊所的其他人,拖着那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男人就往岚冲去。

三个人中有两个人掏着刀子,走前头的黑西装眼镜男直接拿着枪对准岚,“对不住了,岚姐,还‘老实人’一个人情。”

岚咬着的磨牙棒发出一声喀嚓,竭力遏制的怒火在翻腾,岚低头瞥了眼被三人连拖带抗塞进屋的伤员。

约摸一米六七的身高,咖啡色的呢绒大衣浸满了鲜血,止血做的很差,身上有七八处弹孔,从中流出所剩无几的生机。

嚯,一个黄泉族,罩着这片街区的‘老实人’也学会惹是非事了。

“放这,给钱,无关的人出去。”岚干脆利落地扔出自己的决断。

一个冰冷的枪口就顶到了岚的头顶,那个黑西装戴眼镜的帮派份子冷冷道:“岚姐,我们知道你仗义,这条街的人都被你救过,但帮派也有帮派的规矩,体谅下。”

店里原本待着的两人早就坐不住了,摩拳擦掌正围向三个混混,但看到岚被枪架在脑门上,都齐齐僵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那拿枪的黑西装看了两人一眼,冷笑道:“拳鬼,呵,你很生猛,后生仔里比你有劲的没几个,但你那条手臂废了之后呢?换上义肢、夹起尾巴,缩在医馆靠止痛剂吊着。

至于你,魏武,一条老狗,鬼老大可能会敬你是街里的老人,但除了白活了几十年你也不过是连枪都没摸过的死老头了。”

拳鬼面孔狰狞地瞪着黑西装,他远没有岚那处事不惊地平静,怒不可遏的激情全张扬在脸上,“白臧,你这是败坏道上的规矩!”

叫魏武的烟老鬼没说什么,畏畏缩缩地往后缩着,只是眼神一直凶狠地盯着穿黑西装的白臧。

“抱歉,岚姐,我们不能让这个人离开我们的视线,现在,开始救人吧。”

岚扯开那个受伤男人的衣服,又仔细观察了会,眼神低迷地说:“没救了,子弹进心脏了。”

白臧没有说话,枪口下移,打算先废掉白臧的一只腿。

然而就在他扣下扳机的前一刹,一股下压力搭上他的枪口,弹射的跳弹击碎了房间的灯管,玻璃的碎屑满天倾洒。

“到此为止,不要在医馆见血。”浮生的手还搭在白臧的手枪上,让他动弹不得。

白臧根本没发觉浮生是怎么近的他身,不如说他先前根本没注意到诊所还有这么一个极度危险的女孩……说到女孩,之前是不是……

白臧想都没想,一抬腿就要向浮生踹去,谁料浮生早就离开了原地,白臧的攻击落了个空。

至少夺回了枪械,白臧抬手就往浮生的方向射击。

弹匣咔咔地空响,白臧嘴角抽搐地握着不知何时被卸了弹匣的手枪,浮生摊开手,任由一枚枚弹药无意义地落地。

候在屋外的众小弟也畏缩地不敢进来了。

浮生突然恍然大悟地看着男人,“哦!‘老实人’,是吧?”

难怪说那么耳熟呢,这不是来的路上顺手揍趴的两伙黑帮之一吗,直到现在浮生才反应过来。

还说一天遇见两次黑帮闹事有够倒霉的,没想到啊,是冤家路窄才对。

看见浮生露出爽朗的笑意,白臧明显颤抖了起来,看上去他也认出来眼前的女孩。

浮生好像有印象自己在混战中揍过这么个穿西装的眼镜仔,但打过的人实在太多了,实在记不住脸。

白臧爽快的扔了枪,举起双手。

“我投降,”白臧咬着牙,痛苦地挣扎着,“但是,岚姐,看在鬼佬的面子上,看在这条街十几年的太平上……”

“人死不能复生,鬼佬可真是看的起我。”

还不等岚搪塞几句,白臧脸上的挣扎一扫而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岚姐,我白某人没求过人,但这次,我求您,这个人必须活。”

白臧的行为让屋内的众人都错愕了片刻,岚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眼中泛起一丝莫名的悲哀,“你知道,这是个黄泉族。”

“我,知道……但这个人是鬼佬用命换来了的,请您无论如何、”一边恳求着,一边用头狠狠地磕地。

“等等,鬼佬怎么了?!”一旁的魏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里的烟斗一颤。

另外两个黑帮的头埋了下来,像是手足无措的孩子愣愣地站在原地。

“鬼佬死了,现在我是‘老实人’的话事人。”

除了浮生以外,其他人都像糟了一记晴天霹雳,岚就像吃了苍蝇一般从没见她的脸色这么难看过。

“这人是什么人?”

“……”白臧也没再磕头,就跪在那,头杵着地,忍受自尊的煎熬。

“呵,‘老实人’……”岚讥讽了一句,回转地说道:“我会把他的命吊住,你们就祈愿奇迹发生吧。”

“把你们那些小伙子都叫进来吧,我看你们也没处去了。”魏武有些悲哀地往门外望了望,岚倒是没有反驳他的自作主张。

二十几号人挤在诊所内,让本就混乱的空间显得更混乱了,一甚至不得不打开一些去往二楼的私人空间,让部分人在楼梯间坐着。

这些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伤,也不全是浮生之前弄出来的。

“你们没地方去了?”浮生有些好奇地坐到白臧身旁,认真打量起这位黑帮头子。

白臧把能坐的地方留给了手下,独自坐在无人在意的角落,看见浮生天真的面相,原本是什么都不想说,但想到对方那超出凡人的战力,打消了这不切实际的年头。

“是啊,我们为了那个该死的黄泉族忙的焦头烂额,不知哪走漏了风声,被看门人找上了门,我带着弟兄冲了出来,鬼佬死了、地盘也没了,就差被那群狗杂碎撵出这条街了。”

白臧抽着烟,在尼古丁中找寻窝囊的慰藉。

这群黑帮都怨气很大,明明这么多人都受伤了,医生却要因为救那个黄泉族腾不出手。

看门人袭击老实人,恐怕有很大原因也是因为看不惯有黄泉族跑到了他们这些下等人里来。

“为什么非要救那个黄泉族,你们和他很熟?”

“熟?这么可能……”白臧笑出来两声,但不久便只剩哑然,默默吸了口烟,压抑住悲伤,“我根本第一次见他,我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了,逃出来后就只想着把鬼佬没办完的事结了。”

浮生让他缓和了几分钟情绪,换了个话题继续:“之后怎么办?”

“散了吧,让这群小伙子回家……他么的,我们哪来的家啊。”

白臧说着说着都要抽口烟缓缓,尼古丁的效果越来越差,最后白臧的情绪还是没能压制住,一股脑爆发而出。

白臧薅着自己的发际线,可苦涩的痛苦不足以抚平泪痕,厚积的烟灰从指间掉落。

浮生的手抬在半空,放了下去,帮白臧理顺因崩溃而抽噎的呼吸,“会变好的,生活总归会变好,明天会照常到来。”

生活、明天……像是什么魔咒,让白臧的情绪缓和了些许,逐渐找回了成年人的矜持。

他环顾了一圈在屋内压低声音交流着人们,又抬起烟盒,怔怔地看着里面的空缺,“我们这些人,有锅炉厂的勤恳工作的工人,有被贷款搞得家离子散的曾经富豪,有被舆论毁了演艺生涯的艺人,还有被*到流产的家庭主妇……

很多很多人,没谁真的预想过,这双手会有习惯摸枪的一天。

我们究竟,是因为什么才沦落到这个地步?”

这个“临危受命”头目,一群末路徒的唯一倚仗,在不再用装模作样维持“领袖”风范后,心头却只涌现出饱含困惑的迷惘,“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即使没有帮派斗争,他们也已经烂到骨子里了,没有平常人的生活会欢迎他们。

“或许,不该是这样的?”浮生掰着手指,眼眸中泛起写意轻松,“你们没想过离开么?”

白臧沉默了,于是没人知道答案,执着?不舍?麻木?或者只是单纯的恐慌,没人知道答案究竟是什么。

浮生也没再问,起身往门外走去。

一声枪响惊醒所有在暂时的安逸中沉湎的亡命徒,不约而同地将手探向能用的上的武器。

一个在外边放哨的弟兄跌跌撞撞地将坏消息送到了门内,“不好了老大,‘清算人’,‘清算人’打到这来了。”

小弟的话还没说完,这群惊弓之鸟就在他的嘴里吐出第一个字的时候有了应激反应。

“天杀的,东区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们那群狗杂碎插手了!跟他们干了!!”

“都别冲动,我们没可能赢得,跑吧,至少别给岚姐添麻烦。”

“我们都会死、我们都会死,我受够了!”

报信的人还没来得及知晓自己的消息带来了怎样的轰动,只顾着咳着血捂着胸口的淋漓伤口,一个单薄的身影走到他身旁,伸手抚平他的喘息,伤口在光芒中愈合。

他还没来的及看清浮生的模样,道哪怕一声谢,浮生刚扶他站稳就与他错开身形,往外走去。

深邃的巷道内,只有七个裹着腐臭衣物的黑影,他们右边小臂都摘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黑漆漆的刀刃,他们劈砍子弹,将为数不多的守备力量全部撕裂。

有三个黑帮小弟倒在血泊中不知生死。

在看见浮生走出来的一瞬,他们没有疑惑为什么会有这么普通的女孩出现在这种场合,只是不由分说的让黑刃向她斩去。

电光火石间,清算人的七人只感觉到刀刃的微微颤动,随后便瞥见从浮生眼眸中迸发的君王气势。

嘭。

所有人都被定在原地,随后下一刻都被一股巨力轰然砸到墙壁与地板上,一道道金属从街头巷尾的各种破烂中抽出,将他们钉死在那动弹不得。

钢筋、铁片、子弹,乃至他们自己移植的刀刃义体,架在他们每一处致命处,只要心念一动便可扭断他们的骨头、划开他们的脖子,实际上浮生限制住他们的力道已经接近这个地步了。

在刹那的压倒性攻势中,一个装束更精简的清算人劈开了飞向他的金属,在自己义体刀刃刺向自己脖子的瞬间,用另一只手将其偏移、死死制在手中。

高手,或者说,和死亡打了太多交道的杀人机器。

他在空中飞舞中腾挪后退,半蹲着落地,抬头的刹那就有一片锋锐的铁片悬在头顶。

有些吃力的清算人替其他被控制住同伴开口:“前辈,何方神圣?何必、管这闲事……”

浮生一只脚还压在一个奋力反抗的清算人背上,随着他们越是反抗,束缚他们的金属却越绞越紧,这群人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垂死挣扎。

“我?”

她似乎思索了一会,眼神微微上瞟,“一个路过的热心市民,仅此而已。”

浮生抽出一把由零碎金属组装成的机械长剑,一剑向身后劈去,一道趁两人话时无声无息潜伏过来的阴影怪物正悬浮在那。

同样的套路浮生不会中两次,她的后颈直到现在还是第六感的警报区。

随着浮生凌厉的一剑劈去,阴影道法瞬间分崩离析,刚才想靠废话拖延的清算人彻底跪倒在地,捂着口鲜血倾吐。

“我的名号,你们喜欢,就叫我「千机」好了,”

浮生收剑,在遍布机械与金属的现代城市,她的主场优势让她几乎立于不败之地,“记住,这条街,以后就是我罩的。

现在,滚出我的地盘!!!”

几个清算人被仓皇地释放,为首的那位精简杀手擦去嘴角的血,带着捂着伤口止血的一群手下和浮生对峙了片刻,愤愤离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