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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伯安的故事之中,那只兔子是因为没跑掉才被他射猎。

而这未尝不是一种提醒——

萧伯安在告诉姜妤,他给了姜妤一次逃跑的机会,至于能不能抓住,就要看姜妤自己了。

姜妤手不住攥紧,如此自负,如此笃信。

萧伯安,他的倚仗到底是什么?他到底凭什么觉得那个位置就一定能是他的?

好半晌,直到心绪平稳不少,姜妤才把拳头慢慢松下来。

她平静看过去,敛着的目光中却藏着几许沉稳,“三皇子备下如此大礼,我自然也要好好回报给他,这才能感谢他的大恩。”

姜妤看向今秋,“长勇伯那边怎么样了?怀冬还在那儿吗?”

今秋听这个有些不高兴,“自是还在呢,也不知道是她命硬还是真害怕给伯府的人添麻烦,染了风寒都还吊着一口气。”

“明日贺大公子就应该能被放出来了,估计到时候被放出来就会把怀冬带进去,便宜她了。”

姜妤的手一下一下划过那张兔裘,“那也正好,贺从洺对怀冬如此情谊深厚,刚关完禁闭就要去看一心为了他的小丫鬟。好一出感人肺腑的深情,如此大事,定是要人人知晓才可。”

最好是让大街小巷,茶楼酒肆,烟花巷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今秋琢磨片刻,眼底一片莹亮,“姑娘,您真厉害。”

把本来是为了挽回颜面的事情说成是为了私情,又大肆宣扬,可不就彻底败坏了贺从洺的名声吗。

姜妤不语,贺从洺不是一直想要找一个可为助力的妻子吗?

那么先被太子责罚,后又传出他与个身份低微的丫鬟牵扯不清的事情。

即便再如何花言巧语,恐怕都难找到个世族出身的姑娘了吧。

贺从洺是萧伯安的左膀右臂,那姜妤就先废了他的一只手!

*

贺府大门拉开时,门外已经乌泱泱站满了人。

门房吓得手一抖,险些又把门关上。

直到身后有人不耐地踹了他一脚,门房这才颤巍巍地把门彻底拉开。

“怎么这么多人?”贺霆不满埋怨,“一群贱民堵在这儿,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他当然不知道百姓们看热闹的心究竟有多大。

本来这热闹就不常有,尤其这种权贵人家特地把腌臜事藏得死死的,半点不让人瞧了去。

哪里像是长勇伯,一爆就爆了个大的。

再加上昨日就有人特意往大了传,即便是京城里最偏僻的角落都有人早早跑过来看热闹。

便是这么寒冷的天也都不能阻挡他们的脚步。

贺从洺跟在贺霆身后,自然将他的话全数听着,只不过面上不显。

经过这一个月的禁足,他显然是瘦了不少,衣服在他身上也显得不大合身起来,空荡荡的。

已经飘雪的日子里,他甚至还只穿着一件不知哪年的旧衣。

萧条的背脊却是直挺挺的,神色平静,仿佛还是什么不染污浊的清贵公子。

贺霆冷笑一声,“大哥,你走这么慢是干什么呢?等着姜家的人把那人送你跟前来吗?”

贺从洺不言语,只是慢慢下了台阶,一直走到怀冬跟前。以一种悲天悯人的样子看着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怀冬,清俊公子与粗鄙丫鬟。

任谁都难免会有所偏心,四周议论声逐渐减小。

怀冬从雪中抬起头,这些日子里四周人的目光不亚于凌迟在她身上的刀片,曾经的伤口也无人医治,只有每日的水和食物勉强维持她的生机。

腐肉生疮,连骨髓都跟着疼。

她咬牙伸手抓住贺从洺的一片衣角,这一刻,终究是求生的意志占据了上峰,“求公子救我。”

贺从洺俯视着她,眸光很温柔,“怀冬姑娘,我很早就说了,你我之间恩情已尽,从此之后不必再对我报恩。”

“也莫要再以我的名头做事,坏了在下的名声也就罢了,可怜我府上尚有几个妹妹未出阁,几个弟弟未娶妻呢。”

怀冬的手蓦然松了,傻傻地看着这人,干裂的唇蠕动着,半晌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贺霆虽然乐得看贺从洺的笑话,但一听到很可能有碍自己娶妻生子,当下不干了,“大哥!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呢!”

贺从洺叹息一声,“我很早之前与怀冬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她妹妹死了,自请卖身为奴好为妹妹买一具棺材。”

“我实在可怜她,就给她了银两,也没想着挟恩图报。”

“后来她被姜府买了,没想到竟是为了我犯下这些错事,这些事也确实是与贺某有关。”

说罢,朝着姜府下人一拜。

四周议论声响起,“这贺公子委实无辜啊。”

“就是啊,好歹是嫡长子,未来没准是要袭爵的,竟然能拜下人,委实不多见了。”

“要怪就怪这丫鬟,贺家与姜家都给了出路,偏偏她以德报怨,反而害的两家结了仇怨。”

有人朝着怀冬扔东西,然而下一瞬就被贺从洺挥袖子拦住。

怀冬原本黯淡下来的眼睛又重新亮起,熠熠看向贺从洺。

却听他说,“她虽有错,却也应该依律来办。私下行事,到底为人不齿。”

有人赞赏点头,甚至不忘夸赞何从洺是难得的君子之风。

今秋眼瞧着就因面前这人几句话,而瞬间改变的形势,不免跳脚。

还不等她发怒,贺从洺又重新道,“不过我清楚这件事对姜五姑娘造成的伤害,这件事过错全在贺某,之后贺某会亲自去给姜五姑娘赔罪。”

“不过您府上大人到底与我父亲有着同僚情谊,这些事情闹得这么大,到底不太合适吧。”

他话虽是对着今秋说的,但目光已经逐渐向远处看去,直至看到一旁茶肆二楼上坐着的姜妤——

贺从洺唇角缓缓往上挑,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姜妤都能看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锋锐。

那是对她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