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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周怀明的直觉是正确的。

没有让他等太久,萧懿出手了,案上的十几本折子被扔了下去,那折子带着风,一本本砸在周怀明脚边。

“周大将军,你还真是朕的好将军,你睁大眼睛看看,看看你这些年在外都做了些什么。”

周怀明本就因为流言一事心里慌乱得不行,此时看见皇上摔了折子,自然知道皇上这是发了火了,心下更是忐忑不已,弯腰捡折子的手都有些发颤。

翻开第一本折子,上面详细记载着自己在北境以权谋私、买卖军中官职的事。

翻开第二本折子,里面记载着自己以及部下将领强抢民女,甚至抢占人妻的事。

翻开第三本折子,里面记载着自己以及部下将领仗势欺人,抢夺富户家财且杀人灭口的事。

翻开第四本折子,里面记载着自己在守卫边疆时沉迷酒色、延误战机,导致几个村落被劫杀的事。

翻开第五本折子,里面记载着自己任人唯亲,有法不依,导致军纪败坏、士气低落的事。

翻开第六本折子,里面记载着自己利用军职之便,吃军队的空饷、克扣兵饷,甚至利用军资采购、营房建设等机会贪污军费军用的事。

翻开第第七本、第八本......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这些年他自己造下的孽,有的年头有些久远了,他自己都快要记不清了。

周怀明手里捧着那些折子,身子很快就瘫软了下去,他此时脑子乱极了,都知道了,皇上都知道了,他该怎么办?

该矢口否认,还是应该据理力争,或者应该俯首认罪?

“皇上,皇上,微臣......”

不等周怀明把话说完,萧懿将手中的茶杯往他头上重重的砸了过去,打断了他还未说出口的话语。

萧懿用了十成的气力,周怀明额头毫不意外的被砸破了,鲜血直流,可他不敢伸手摸一把,他也没心思去处理伤口,他满脑子都是自己完了。

“朕竟是不知道,原来我的大将军们在外面这么风光,都能一手遮天了,你们将朕置于何地?将朝廷置于何地?将这天下的百姓置于何地?”

龙有逆鳞,触者必死!凤有虚颈,犯者必亡!

龙之逆鳞不可触,君主亦有逆鳞,触之者死!

周怀明的所作所为,无一不在碰触皇帝的逆鳞,这也注定了他的结局。

辅国大将军周怀明,在任期间拥兵自重、结党营私、目无法纪、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数罪并罚,被判斩立决,三日后行刑。

这消息一出,骤然引起朝中一场轩然大波, 朝中官员听到这消息,有的豁然松了一口气,而那些和周怀明走得比较近的,此刻闻言腿肚子一下子就软了,瘫软在地。

正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三日里,朝中很多之前争前恐后、千方百计地接近周怀明的人也纷纷转头控诉起了他的罪责,大家洋洋洒洒共给周怀明罗列出了上百项罪名,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此举是不是有落井下石之嫌。

这些善于钻营溜须、趋炎附势的小人以为将周怀明置于死地,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可萧懿会如他们的意吗?

自然不会。

他特意留出三天时间,就是想看看这朝堂之上的一众臣子会做出什么反应,都说浑水才好摸鱼,萧懿深以为然。

在清水中,人的优势无法发挥出来,因为此时人与鱼双方的战场形势是彼此透明的,鱼可以随时知道人的位置,可以利用行动优势远离人。

浑水中就不一样了,在浑水中,因为水浑浊,鱼的视野严重受限,此时的鱼只能看见近在咫尺的东西,无法看见水面以上的状况,因为水流的扰动,鱼群的感觉器官也会变得混乱,无法辨别水的流向与声音来源,就会失去方向,迷失方向会让鱼心生恐惧,恐惧会使其挣扎,挣扎使其暴露,暴露了才能让人有机可趁。

浑水中,战场对人而言是单向透明,此时的人可以将双手在水中慢慢地摸,鱼直到人手十分靠近它才能看见,甚至直至人的双手已经碰到它才能发觉,此时要逃为时晚矣。

在这场游戏中,萧懿无疑是一个高端的渔民,因为技术高超,他甚至连鱼竿都省了。

三日后,已经成死刑犯的周怀明从刑部大牢被押出后,乘坐完全遮蔽的骡马车到达菜市口刑场,此时的菜市口站满了围观的百姓,青描夏也在其中,她是被四哥青云霁偷偷带出来的。

很快,囚犯周怀明被押下囚车,走进刑场,他被反捆双手,带着脚镣,脸上一片灰败,早已没了神采。

在青描夏的认知里,砍头应该是有一个断头台的,可是她伸着小脑袋四处看,也没看见类似于断头台的存在。

【咦,没有断头台的吗?】

【没有断头台,那脑袋怎么砍?切菜都还得要一个砧板呢?砍头不需要一个垫着的东西吗?】

青描夏正疑惑着,就看见菜市口中间的刽子手将犯人周怀明的头用绳子捆扎起来,后面有衙役向后拽他的胳膊,从而使得他的脖子能够尽量露出。

很快,那刽子手用行动证明砍头并不需要东西垫着,只见刽子手双手举起行刑的鬼头刀,先是测量了一下距离,随后高高举起,鬼头刀快速落下,手起刀落,人头落地,刹那间,两注鲜红的血喷出,划出一道弧线,溅到地上。

青云霁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遮住了青描夏的眼睛,但她还是看见了鲜血喷涌如泉的画面,还有那被血色晕染开的地面,那一抹血色深深映入她的眼中,刺入她的心底,这一刻,她深刻意识到了自己身处一个怎样的世界。

行完刑,周怀明的尸体被打上标记运走,地面上的血迹很快被沙子和黄土掩盖,很快就有人在那里支起了摊子开始卖菜,卖菜的、买菜的,周边热闹起来,如同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一般。

青描夏只觉得浑身冰凉,她睁眼闭眼,看见的都是那一抹鲜红,她好像被那一抹红困住了。

青云霁发现了妹妹的不对劲,他抱着她往家的方向跑,因为着急,路上还摔了两跤,把膝盖都磕破了皮,他都没顾得上看一眼。

一心只想着,回家,赶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