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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臻一动不动。

她近乎漠然地看着宋亦呼吸急促,痛苦挣扎,因为缺氧,他浑身抽搐,脖子上的青筋狰狞地凸起。

宋亦也死死地盯着她,眼底全是疯狂,怨怼和不甘心。

好一会儿,宋亦收回目光,他双手紧紧抓住管家的衣领,用尽全身力气:“她……林寻……”

“少爷,你要说什么?”

管家尽管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宋亦活不成了。

他眼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遗言。

管家凑近宋亦:“少爷,你说,我在听。”

“林寻……”宋亦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接下来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僵持了十多秒钟,浑身失了力气,双手垂了下来。

救护车呼啸而至。

-

宋亦死了。

他甚至没有坚持到医院,在救护车上就抢救无效,失去生命体征。

这件事在言臻的预料之中。

但他死前明明已经知道王建春持枪行凶背后的始作俑者是她,最后关头却放弃向管家说出事实,这出乎言臻的意料。

他比谁都清楚,只要稍微吐露一点端倪,管家就会追查下去。

子弹,火药,射钉枪,加上王建春的证词,查到她身上并不难。

到时候等着言臻的就是疯狂的报复。

管家会弄死她给宋亦陪葬。

可宋亦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这么做。

-

言臻在警方的帮助下,顺利砸开王建春家的西厨岛台,取出林婵的遗体。

林婵的遗体蜷在一个铁桶内,里面塞满了石灰和活性炭,再浇筑上水泥,取出来时已经完全白骨化了。

“男子杀妻,水泥浇筑尸体藏家中八年”,这件事立刻上了本地新闻,引起极大的关注。

王建春对杀了林婵的事供认不讳,并详细描述了前因后果——

他跟林婵是二婚组合家庭,彼时他想要个善解人意的妻子,林婵带着孩子,想找个能落脚的住处,于是两人一拍即合,领了证。

婚后两人经常因为一些琐事发生争吵。

比如林婵有洁癖,不能容忍家里出现任何脏污杂乱,而王建春独居惯了,进门换了鞋总是忘记放回鞋柜。

再比如林婵喜欢在阳台上养点花花草草,而王建春抽烟,经常随手把烟头丢在花盆里。

一件件看似无伤大雅的小事堆叠在一起,让王建春生出恨意。

杀妻那天晚上,因为王建春洗完澡忘了清理浴室镜子上的水渍,两人再次起了口角。

口角升级成互殴,气急败坏的王建春抓起桌上的擀面杖砸在林婵后脑勺。

一击毙命。

杀死妻子后,王建春并没有慌乱。

他从容地收拾好现场,把妻子的尸体藏到床底下,去接了在同学家里玩的林寻回家,谎称林婵在加班还没回来,给林寻的牛奶里放了安眠药,将她哄睡。

然后出门买了石灰,活性炭,水泥,把林婵的尸体封进铁桶内,搬到小区后面的垃圾站。

有些小区居民喜欢露天晾晒衣服被套,会用铁桶灌上水泥,浇筑成晾衣杆墩子。

装着林婵尸体的铁桶伪装成废弃的“晾衣杆墩子”,借着小区后的臭水沟,垃圾站臭味的掩盖,露天暴晒了将近一年。

因为垃圾站时不时会出现一些死鸡死鸭的尸体,偶尔飘出来的臭味并没有引起居民关注。

直到小区发公告说要整治环境,清理掉那个臭气熏天的垃圾站,王建春才趁着夜色把铁桶搬回家,砌进西厨岛台。

口供录到最后,王建春泪流满面。

“她死后我开始学着打扫卫生,把家里清扫得干干净净,可又有什么用呢,她再也看不见了。”

犯下两桩凶杀案致两人死亡,侮辱尸体,非法改造枪械,猥亵幼童,王建春数罪并罚,一审被判死刑。

王建春不服,提出上诉。

管家对王建春杀害宋亦这件事耿耿于怀,有他介入背后推波助澜,王建春的上诉结果是维持原判。

春去秋来,冬至那天,王建春被枪决。

言臻也在那天为林婵办了一个简单的葬礼,火化她的遗骨下葬。

站在林婵的墓碑前,言臻捋起袖子,手腕上的伤口在缓缓愈合。

她翻过手背,那里有一道灼烧疤痕,是她在改造射钉枪子弹时失误留下的。

言臻看着那道疤痕,脑海里闪过初见宋亦时的画面。

他穿着小裙子,站在狭长的小巷子里,昏暗的灯光下,抬头惊鸿一瞥。

那么,那么漂亮的一张脸。

-

言臻用林寻的身份在这个世界待了十一年。

林寻身体底子本就差,28岁的她体质开始出现不可逆转的下降。

频繁生病,大把大把吃药,一住院就是个把月。

生活质量和生存体验都太差,于是言臻选择抽离。

回到快穿司,小七像往常一样到办公室外接她。

只是今天的小七有点奇怪,蹲在她肩上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吧唧的,一句话都不说。

“怎么了?”言臻问,“有心事?”

小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没事。”

走到快穿司门口,看见蹲在墙角下的人,言臻才知道小七为什么不说话了。

宋亦——或者说是维持着宋亦模样的镜沉跟座石狮子一样蹲在快穿司外,目光阴沉地注视着进出的每一个人。

言臻:“……”

对于宋亦是镜沉这件事,言臻并不意外。

跟他纠缠了好几个世界,大的小的,深沉的活泼的,穿衣服的裸着的镜沉她都见过了,对于上司用这种形态出现在自己的任务中,她好像已经习惯了。

只是习惯归习惯,对方比她早回来快穿司,却还是维持这个模样在这里等着,明显是要找她算账。

言臻心念转动间,迅速调整好表情,淡定地走上前:“主神。”

镜沉抬头,随即站了起来。

两人隔着两三米的距离,言臻这才注意到他还穿着在小世界死去那天的衣服,背上的血已经凝固了。

这梁子结大发了。

“你……您!在这儿等我?”言臻主动开口。

“不然呢?”镜沉一开口就是浓浓的火药味。

言臻顿了顿,问:“是要算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