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软,阿姨能这么叫你吗?以后呀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千万不要拘束知道吗?”保养极佳的女人脸上挂着亲切的笑。
身旁背着书包的女孩儿垂着眼睫没有答话,眼窝下的青黑在白嫩的脸上格外显眼,淡粉的樱唇抿着。
女人似乎并不介意没有得到答复,自顾拉了女孩儿的手往前走。
“你陆叔叔还在公司加班要晚点回来,家里还有个哥哥在,我让他下来跟你打个招呼。”
说完女人招手叫来佣人:“去把小川叫下来。”
女佣为难:“夫人,少爷的朋友刚刚把少爷叫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陆母皱眉却没多说什么,转头道:“你哥哥出去了,咱们不管他,跟陆姨去三楼看看你的新房间,是我亲手布置的哦,还不知道软软会不会喜欢呢。”
陆母牵着阮书禾的手上了三楼。
走上楼梯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各两扇关着的门,呈对称形。
“我跟你叔叔住在二楼,这边是你哥哥的房间,旁边那个是他的书房,这边是软软的房间,陆姨先带你看看自己的房间。”
陆母扭动门把手,阮书禾被牵着进去。
粉白色调的公主房,处处充满少女气息。
二米多宽的欧式大床上铺着鹅黄的被子,床沿边还有白色镂空蕾丝,房间各处都摆放有可爱的玩偶,大小不一。
床对面是一张白色书桌,上面摆了几本故事书和一盏跟床头柜上同款的云朵台灯。
阳光从大大的落地窗外照进来,温馨又美好。
“来来来,里面还有惊喜哦。”陆母推着阮书禾的肩膀往里走。
里面除了浴室之外最惹眼的就是一整面墙的衣柜,里面挂满了各种各种、各个季节,款式不一的衣服裙子裤子等等,甚至搭配有包包、首饰、项链,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怎么样?喜欢吗软软。”陆母将衣柜打开展示给阮书禾看,“陆姨就想有个香香软软的闺女,可惜就生了你哥哥一个,臭小子一点也不贴心,软软以后缺什么只管跟陆姨说。”
陆母爱怜的摸着阮书禾毛茸茸的脑袋,这孩子真的太招人心疼了。
阮书禾偏了偏脑袋,小小后退一步。
这里不是她的家,她的房间不是这样的,她的房间很小还会掉墙皮,可是妈妈会找好看的报纸给她贴上,她的房间照不到阳光,可是被单永远充满阳光的味道。
面前的女人也不是她的妈妈,她的妈妈去找爸爸了,回不来了。
毫无预兆的大滴大滴的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滴落,她却没有哭出声只紧紧捏着书包带子。
陆母见状连忙将小女孩儿抱进怀里,轻声安抚。
心理医生说了这孩子可能受到了心理创伤,一定不能再刺激她。
“我,我想,想,回家。”怯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点哭腔。
“软软乖不怕啊,陆姨在呢,这里就是你的家,陆姨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温柔的女人始终包容着女孩突如其来的情绪,让内心充满不安的女孩有了一丝依赖。
“夫人,少爷回来了。”女佣敲了敲门。
“软软,咱们去见见哥哥好吗?”陆母温柔的擦拭她的眼泪。
陆怀川对阮书禾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呢?
大概是……一个矮小细瘦很好欺负的小白兔?
他妈跟他说了过几天会收养一个孩子,也说明了缘由,他不怎么排斥,反而有点松口气的感觉。
家里多个小孩正好分散一下母亲大人分泌过剩的母爱。
“小川,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软软,阮书禾,你要跟她好好相处啊,她以后就是你的妹妹了听到没?”
陆母对自家儿子的品性还是有自信的,从小到大品学兼优,为人稳重谦逊,从生下来就没让她操过心,包括婴儿时期,饿了不哭拉了顶多哼唧一声,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梦中情儿。
由于太过稳重一度让陆母以为自己儿子是得了自闭症,结果送到医院一检查,人正常得很。
因此,陆母一腔母爱外加提前学的育儿经验实在无处施展。
“软软?名字很好听。你好,我叫陆怀川。”
十七岁的少年声音清朗五官立体一头碎发,穿着件白色t恤,下身是条浅色牛仔裤搭配白色板鞋,一手插兜,另一手自然垂下,腕子上戴了一块黑色运动手表,能看出不是个只会闷在屋里死读书的人。
此时他面带微笑,锐凤眼微微弯出好看的弧度,整个人温和亲切却又洋溢着年轻的活力。
陆怀川琥珀色的眸子不着痕迹的打量不远处的女孩儿。
女孩儿有一米五?扎着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细细的眉毛下是一双湿漉漉的杏眼,她似乎刚哭过,眼睛还有些红红的,秀气挺翘的鼻头也是红红的,嘴唇是粉嫩的颜色,上唇一颗饱满的唇珠就像落在樱花上的水珠,很惹眼。
她整个人都是白嫩嫩的,跟她的名字一样,像个软糯的团子,露出的肌肤大概只能用一个成语来形容,肤白胜雪。
她背了个有些旧的蓝色书包,身上是一套过于肥大洗的发白的普通校服,衣服陆怀川认得,是一小初三年级的校服。
女孩儿怯生生的躲在自己母亲身后,两只小手紧紧揪着前面人的衣摆,很明显,她非常紧张不安。
半晌才听见细弱的声音磕巴道:“谢,谢谢,你,你好。”
是在谢他说她名字好听吗?陆怀川一愣,继而失笑。
看着又躲回陆母身后的女孩儿,陆怀川不再多说,跟陆母打了个招呼径直上楼。
待陆怀川消失在楼梯转角,陆母不满咕哝:“就知道学习,也不知道陪妹妹多聊聊,儿子果然指望不上。”
“软软快来坐,咱们不理他。”陆母拉了阮书禾坐到沙发上,看见她还背着书包忙给她取下来让佣人给她放到房间去。
“我了解过你的成绩,咱们软软真厉害,虽然中考受了点影响但是考上市一中应该没问题,要是没考上也没关系,咱们家给一中捐过一栋教学楼。你小川哥哥就是市一中的,开学就升高二了,到时候你也去一中,让小川哥哥照顾你。”
市一中是本市的重点高中,教育水平很高,招收标准同样高。
阮书禾之前的成绩按理说考进去是没有问题的,但是阮妈妈的离去的时间正好在中考前,她的心态多多少少都会被影响,现在是七月初,约莫着出成绩就是这几天的事。
两人坐在沙发上聊起来,虽然期间基本是陆母说阮书禾听,倒是挺和谐。
门外有汽车声音响起,陆母伸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喜笑颜开:“是你陆叔叔回来了。”
说完站起身去迎,阮书禾就跟小尾巴一样跟在陆母身后。
车上下来的是个西装革履,浑身上下充斥着成功人士味道的帅气中年大叔,可以看出陆怀川更多遗传了父亲,不论身高还是长相。
“这就是软软吧,第一次见面这是叔叔给你的见面礼。”陆靖从公文包里拿出个小盒子。
陆母替她接了打开,里面是一枚串在红线上的平安扣,个头虽然小巧,胜在水头种色绝佳,没有小十万拿不下来。
“还不错,算你有心。”陆母嗔了自己老公一眼,取出来给阮书禾戴在脖子上。
陆靖温和一笑,伸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
“谢,谢谢,陆,陆叔,叔。”
阮书禾本想拒绝,可他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这家人真的很热情,她能感受到他们对她的善意,只是她还有些无所适从。
“别站在门口了,王妈去叫小川下来吃饭。”陆母一手牵着一手挽着,三人一起进了门。
“哎,好嘞夫人。”厨房里走出个白胖的妇人,身上还栓着围裙,看年纪应该五十左右。
“王妈家里的保姆,在咱们家干了有些年头了,以后想吃什么就跟王妈说,她手艺好,你肯定会喜欢的。”陆母对着阮书禾道。
“……好,好的,谢,谢谢,陆姨。”阮书禾抿唇朝着陆母挤出个还算能看的笑。
陆怀川一下来就看见女孩儿牵起嘴角笑得僵硬又难看,他一眼就看出女孩很不适应,她很局促。
也是,她不是三岁稚童,突然到陌生的环境进入新的家庭,尤其是自己从未接触过的阶层,难免心生恐惧,尤其还是个有心理障碍,说话磕巴的——小结巴。
陆怀川重新挂上笑,嘴角扬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和煦又阳光。
“来来,软软坐我旁边。”陆母拉开自己身旁的凳子。
四人落座,厨房陆续上菜。
大概是为了迎接阮书禾庆祝家里多了个成员,餐桌上的菜肴十分丰盛,两个汤四个凉菜八个热菜,红的绿的黄的摆了满满一桌。
陆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陆母边吃边照顾着阮书禾,时不时往她碗里夹一筷子肉蔬。
“平常怎么没见你这么体贴?”陆靖忍不住打趣。
陆母白了他一眼:“我怎么不体贴你了?你中午喝的排骨汤是谁给你煲的?”
不理自己老公,陆母又道:“软软多吃些菜,光吃米饭怎么能行呢?你看你瘦的,下巴都尖了,你现在正在长身体呢,可不兴减肥,小女孩就是要肉肉的才有福气。”
“……嗯,好,好的。”阮书禾扒饭的动作一顿,夹起一根绿叶菜送进嘴里。
她确实是瘦了,妈妈去世之后在没被陆母接回来之前,她还住在那个他们的小家里,整个房子里处处充满了妈妈的身影,仿佛妈妈还在只是出门上班去了似的。
她整晚整晚睡不着,就算睡着梦里都是流着泪的,稍微一点点响动就能惊醒她,然后抱着被子一个人在客厅坐到天亮。
阮妈妈在世时将她养的很好,脸上都是带着婴儿肥的,可她走后,就再没有人关心过她吃没吃饱了。
今天一个身上气息跟妈妈相似的女人,说着妈妈最爱放在嘴边念叨她的话……
“吧嗒。”
一滴晶莹的泪珠落进碗里,阮书禾喉咙有些哽,费力咽下嘴里的饭,她低头迅速眨眨眼将眼泪憋回去。
碗里突然多了块儿红烧肉,是坐在她对面的陆怀川夹的。
阮书禾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年琥珀色的眸子看着她,嘴角勾起的弧度一成不变。
“谢谢。”声音很小很小,不确定他是否听见。
饭毕,陆父去了书房办公,陆怀川也上了楼,说是要提前预习高二的知识,客厅就剩陆母和阮书禾两人。
陆母便让阮书禾陪着一起去逛逛花园,顺便消食认认路。
他们这一片是个大的别墅群,安保措施很完善,别墅外面被一个大型的运动公园包围着,绿化非常好,每户人家都间隔着几百米,隐私性也很不错,每天下午临近傍晚时分都有人或牵着孩子或遛着狗溜达。
陆母带着阮书禾在家附近逛了一圈,确认阮书禾记住了不会迷路,这才回去。
到家已经快八点,天色也暗了。
阮书禾眼下的青黑实在扎眼,陆母便让她赶紧去休息。又亲自热了牛奶看着她喝完躺下,正欲离开,一只小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拉住了陆母的两根手指头。
“嗯?怎么了软软?”陆母也不挣脱,顺势坐下,将手里的空杯子放在床头柜上。
“不,不要,不要走。”细软的声音带着点乞求。
被子下的小姑娘披散开头发,乌黑的长发衬的脸颊更白了,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就那样泛着水光湿漉漉的看着陆母,叫陆母顿时心都化了。
“好,陆姨不走,陆姨陪着软软,等软软睡着了再走好吗?”陆母爱怜的摸摸小姑娘的脸蛋,坐在床边的身影好似变成了另一个阮书禾想念的人。
她依恋的蹭了蹭陆母的手,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安心的闭上眼睛,唇边带上若有似无的笑。
待阮书禾睡熟,陆母关了灯只留了床头一盏小夜灯,蹑手蹑脚的出去。
刚出去就在楼梯口碰见从楼上下来陆怀川,他脖子上挂了条白毛巾正擦着额头的汗。
他们这个别墅一共有五层,楼顶是一个玻璃花房,里面种的全是陆母最爱的花花草草。
四楼被分成了两半,一边是健身房,一边是个室内游泳池。
三楼住着陆怀川及阮书禾。
二楼则是陆父陆母的卧室以及书房。
一楼则是客厅厨房和几间客人房和佣人们住的房间。
别墅底下还有两层,第一层是个影音室,平常用来看个电影什么的消遣时间。
最下面那层则是地下车库。
陆怀川这会儿应该是刚从健身房出来,看见陆母挑了挑眉。
“睡了?”
“睡了,这孩子太让人心疼了。”陆母叹了口气,她哪里不知道小姑娘的戒备心,可就是这样她才更怜惜了。
陆怀川拽下脖子上的毛巾,不置可否,擦拭额头的毛巾挡住了他的脸,陆母没有看见他一闪而逝的表情。
“行了,满身臭汗,快去洗个澡睡觉。”陆母颇有些嫌弃的挥挥手,转身下楼。
陆怀川不紧不慢走到门前,还带着汗渍的手握上门把上跨进房,关门的瞬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对面那扇紧闭的房门,一声轻笑消失在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