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章会大概交代前世背景,正文非快节奏,循序渐进。对于人设,别杠,杠就是你对行了吧。不喜欢的可以滑走,别骂,骂我我哭给你看。】
……
“叮铃……”
泼墨写意的时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最高处角檐上挂着的铜铃兀自响了两声后任凭风吹雨打始终沉寂。
曲折游廊尽头的垂花门外身着西装的男人收起手里的黑伞,戴了白手套的修长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深邃的眸子古井无波,拿伞的手背在身后,微微侧身,绅士引路。
“沈小姐,这边请。”
垂花门后露出一角藕荷衣带,一个挽着妇人髻,柳眉轻蹙似愁绪不剪的佳人慢慢走出来。
说是走也不对,佳人脚边层层叠叠的裙摆像花一般绽放,秀气的鞋翘围了一圈米粒大小的白珍珠,飘动间闪烁着微光,很是精致。
没错,这沈小姐确是飘着的。
对于男人的引路,这位沈小姐并没有回应,只讷讷的跟着男人的脚步一点点“走”入游廊深处。
……
晚香堂内,两边分挂着层层叠叠的帷幔,环顾四周,内里桌椅陈设低调古朴,色调淡雅,上头小几上铜制的香炉内飘出袅袅香气。
厅堂左侧,那沈小姐垂着头端坐于扶手圈椅上,云烟长袖下纤手交叠只露出如葱般指尖,对于上首女人的打量没有任何反应。
“时安,给沈小姐上茶。”声音缠绵清越,半卧在小榻上的女人慢悠悠拢了拢肩头的狐裘。
“是,小姐。”
从进了晚香堂便一直恭敬站在女人身后的西装男人应了一声后,转身进了内室侧边的茶水房。
片刻端着托盘出来,其上是一只小巧精致的水青色缠枝茶壶并着成套的刻纹茶杯,氤氲的茶香掩盖了香炉内飘出的幽香。
“沈小姐请。”尽职尽责的管家时安弯唇出声,略带沙哑的嗓音似乎唤回了这位沈小姐的心神。
沈小姐,沈知念,蓦然抬头,檀口微张,又闭上,只接过茶杯双手紧握却也不喝。
“沈小姐既已来到此处,便说说你的故事,我这人最喜欢听故事了。你说是不是,时安。”
“是,小姐。”重新站在女人身后的时安闻言一笑,刀刻般的面庞都生动了几分,可惜背对他的女人有一下没一下的逗玩着小案上一盆植株轻巧,花朵形似金蝶的兰花。
几息过去,外面朦胧细雨似乎有下大的趋势,斜风一吹,绵绵雨丝落在堂外打湿了青石台阶。
“谁知京洛念,仿佛昆山侧……”沈知念喃喃,这是她的名字出处。
她盯着手中淡青的茶水,里面没有任何倒影。
仿佛突然打开了锁窍,一段关于她的故事缓缓道出。
……
烽火狼烟里一小将舍身取义为保主帅而死,其妻怀胎七月突闻噩耗难产血崩,拼死生下一女婴。
主帅感其忠义,遂将女婴抱回抚养,取名沈知念,放言必将视之亲子。
是以,
沈知念,景川侯府唯一的小姐,虽长于京都侯府却非沈氏血脉,乃景川侯抱养而来。
虽是如此,待遇却也跟嫡出没有区别,上有嫡长兄沈淮安,乃景川侯世子。
养母罗姨娘是嫡母崔氏的陪嫁丫鬟。
嫡母查出身孕三月后给罗氏开了脸收作景川侯的侍妾,后五年身子柔弱的罗姨娘怀孕时不慎受了寒,彼时还不知晓自己已经怀孕的罗姨娘连喝了小半月的汤药终于把孩子给喝没了。
正此时沈侯爷抱着一几月大的女婴归家,与夫人崔氏讲明缘由,崔氏感念其父舍身取义却也不愿意养在自己膝下。
恰逢罗姨娘小产正是悲痛万分之时,便将女婴交给她抚养,也算安抚她一颗破碎的慈母心。
也就是说嫡长兄沈淮安年长她五岁。
景川侯府以军功起家,老侯爷用一把砍柴刀跟着开国皇帝打下江山,获封爵位。因老侯爷草莽出身,景川侯府不是豪门望族也不是清流世家,又是战乱年代,没有那许多的亲戚也没有盘根错杂的人际关系,是难得的纯臣忠臣,很得先帝爱重。
先帝驾崩,当今圣上登基。
老侯爷去世,景川侯承袭爵位。
得了老侯爷的血脉,景川侯骁勇善战,击退北境匈奴战功赫赫,圣上加封一品护国大将军。
景川侯府人员简单,
景川侯是武将不爱红袖添香,一年中在府里呆的日子屈指可数,家中除了掌家夫人崔氏,竟只有一个罗姨娘。
早年倒是有个通房丫头,还怀过身孕,可惜命不好没生下来连着自个儿也没了。
外头倒是有传崔氏善妒以致景川侯子嗣不丰,也有传沈知念是沈侯爷在外的私生女的,崔氏出自书香门第,自是懒得理会那些闲言碎语。
不过是看不得她过的好的人嚼的舌根子罢了,侯爷与自己琴瑟和鸣,自个儿只管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是。
是以,景川侯府算是京都豪门里少有的和睦安泰,不少官家妇人都盯着下一代的景川侯世子。
他家人员简单,就世子一个儿子,没有庶出兄弟争抢爵位家产,崔氏也不是个尖酸的,自家女儿嫁过去岂不是直接掉进福乐窝了?
罗姨娘因着是崔氏的陪嫁丫鬟,跟崔氏关系比寻常更亲密些,又因着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性子寡淡并不得侯爷喜欢,侯爷在家时从不捻酸争宠,于是崔氏待她更好了几分。
崔氏生产时伤了根本,大夫说以后恐再难开怀,不过她已有儿子傍身并不在意。沈侯爷一年也去不了罗氏房里几次,自从自己小产后她便也不指望什么了,一心扑在沈知念身上,不是生母更似生母。
罗氏心思细腻,抱养的孩子若是男孩自然更好,可她知道夫人虽大方良善,自己却不能去赌一个人的人性,女孩子就很好了,有个孩子傍身她已经十分欢喜。
沈知念是早产,先天便体弱,都说七活八不活,虽然病病殃殃汤药不断,但在罗姨娘的悉心照料下也顺利长大。
尚且年幼的世子沈淮安得知自己有了个妹妹时,自是高兴万分,天天妹妹长妹妹短。
待得沈知念四岁时,沈淮安已经九岁,是半大小子了。
景川侯常年在边关,一切事务由崔氏做主。
崔氏便让沈淮安在自己娘家的书塾念书,小小年纪便已是童生,很得先生看重。又修书一封给远在边关的侯爷请他点一武艺了得的师傅教授沈淮安武学。
文武双全约莫说的便是他了。
两人的幼年时期可以说是泡在蜜罐子里的长起来的。
约莫是日子太顺遂老天爷看不下去了,噩耗传来的时候沈淮安十一,沈知念六岁。
匈奴竟乘雪夜突袭嘉峪关,连破七城,镇守嘉峪关的护国大将军景川侯被匈奴王割了头颅吊于城墙之上,身体被千军万马踩踏而过竟是连一片骨头都找不到了。
急报传入京中,传入景川侯府中,崔氏拿着茶碗的手一抖摔落在地,煞白着脸喷出一口心头血,话都没说一句直接昏死过去,幸亏当时有罗姨娘在一旁扶了她一把,否则非得摔出个好歹来。
一时之间整个侯府都惶惶不安起来,罗姨娘只得打起精神一边伺候汤药一边替崔氏打理府务安抚人心。
待得皇帝调派人手稳住边关后,那高悬于城墙之上的头颅才入了棺。圣上并未怪罪景川侯一家,甚至册封崔氏“忠国夫人”,食邑千户,世子沈淮安袭景川侯爵。
醒来的崔氏伤心欲绝,整个人仿佛一夜之间衰老了数十岁,原本乌黑的青丝两鬓竟生了几缕白发,抱着榻边的儿子痛哭了一宿,第二日便决心亲自去边关接回夫君的棺木,沈淮安一并同行。
于是月余后,六岁的沈知念裹着厚厚的大氅,漫天大雪中牵着罗姨娘的手一起立在金红牌匾下,等来的却是两副棺材。
大雪纷飞中往日恣意飞扬的少年站在棺木前,身形消瘦,脸颊凹陷,死气沉沉……
白的雪,黑的棺,沉默的少年,深深被刻在小知念的记忆里……
原来崔氏在回来的路上染了风寒,她本就在听闻丈夫尸骨无存时喷了心头血,加之路途奔波,她心神不济邪风入体,再经不起一点风浪的身子病来如山倒。
看着小小年纪被迫长大还要照顾自己的儿子,她心中大恸,强撑了几日,最后握着儿子的手在他声泪俱下的哭泣声中垂了手。
“娘亲对不住你……我的淮儿啊……你要好好活下去……”
“娘亲……娘亲不要睡!”
“…………我没有娘亲了………………”
“……………………”
虽沈淮安袭了侯爵,毕竟还是半大孩子,一时之间府中能拿主意的竟就剩个罗姨娘。幸而宫中圣上得知此事,感慨崔氏忠贞痴情,派了宫人帮着罗姨娘料理完主君主母的后事。
崔氏娘家也是个好的,崔氏的母亲李老夫人得知自己的女儿跟随着女婿去了,忍下心中哀痛一同料理完后事,又接了外孙回崔府小住。
原本还有意同侯府结亲的人家再不提此事,十一岁的小侯爷,没有实权,没有功名,半大小子,空有名头,就是有个爵位在身又如何?
殊不知十年后在哪个牌面儿上待着呢!
眼瞧着呀,这景川侯府是没落了。
风卷落叶,
门庭若市的侯府门可罗雀,凛冽寒风一刮,更为萧索。
乾元十二年
沈知念八岁,她自小体弱,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院子里。现下光景更不会有贵妇夫人邀请罗姨娘一个侯府侍妾参加茶会花宴。
是以,沈知念本该是结交小姐妹活泼天真的年纪,竟是从未在人前露过脸。
沈淮安未到成家的年纪,侯府里暂时没有主母,庶务便落到了罗姨娘的身上。罗姨娘很有分寸,谨守规矩,虽掌管了侯府中馈也没有以权谋私,反而更疼惜照顾两个孩子。
起先崔氏娘家那边本不放心一个姨娘掌了侯府的家,怕罗氏苛待沈淮安,后看罗氏行事作为不是不安分的,便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另外也是怕外人说他家觊觎侯府财产。
罗姨娘对沈淮安好,沈淮安承了这份情,对妹妹更多了几分看顾,空闲了也会带着沈知念看书写字,只是经此一遭性情终究不复往日。
乾元十五年
沈知念十一岁,罗姨娘在一个同样的雪夜里长眠不醒,没有任何征兆,很突然。
沈知念揪着兄长的衣袖,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只看着床榻上安详闭眼嘴角还带着笑的娘亲,泪珠一颗颗砸在地上,拽着兄长衣袖的手指颤抖发白……
姨娘说过她的身世来历,可她从小是姨娘养大的,即使不是她的亲娘在她心里罗姨娘就是她的母亲,现在她的母亲也没了……
明明昨日娘亲还说她长大了些,要给她梳个好看的发髻……
沈淮安同样悲痛却只能轻拍妹妹的肩头给她安慰,长久的真心相处里罗姨娘就像他半个母亲一般……如今他的亲人也只剩妹妹一个了……
同年
沈淮安年十六,取得秋闱解元。
人人都道景川侯爷少年英才,博学广识,下场春闱有望。
不想这个勋贵人家的读书人一朝解元却在次年转道考了个武状元!
十七岁的武状元,又有爵位在身,父亲虽死却也曾战功赫赫,母亲乃“忠国夫人”,只需一到年纪便可直接荫封官职,却硬生生靠自己考了个武状元,皇帝大悦直接钦点正四品指挥使一职。
古往今来,十七岁的正四品大员,不知看红了不知多少人的眼!
于是,景川侯府的大门前时隔多年,又一次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