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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起尘沙,草纸与凋败的菜叶堆叠在街角,路上行人神色匆匆往家赶去。

从张稳婆家出来后,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去,虞棠枝往王家的方向走。

经过茶楼时,她只顾着低头赶路未曾防备,突然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哎呦——”

她抬手一摸正好将那东西抓到手里,软软的,面面的,凑到眼前一看正是一块做工精致的绿豆糕。

“谁这么不长眼乱扔东西呀?”

抬头望去,只有二楼靠窗坐着的一个人,露出半张线条凌厉的侧脸。

那人装模作样的端着一盏茶细品着,闻言斜瞥了她一眼。

“小娘子,走路要当心。”

“呸!”

虞棠枝平生最烦装逼男,“浪费粮食才是可耻的!”

张宴勋被怼的措手不及,一口水呛到,狼狈的找帕子擦嘴,再对上少女坚定的目光时气势便输了大半,原计划里的一些好词好句也用不上了,只好没好气的招呼她上来:

“上来,有线索。”

说罢,便将支窗的木根一撤,窗板狠狠地拍下。

亦如他狼狈自闭的形象。

等冷静下来,等了一会儿,包间的门静悄悄的,他又有点犯嘀咕了,这人怎么还不上来,难不成是刚才自己态度太差了?

这时,他无意间注意到桌面上的茶盏里水面上荡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下一秒,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duangduangduang的,每一步都饱含怨气。

张宴勋:……这世界tm还有恐龙呢?

然而他来不及细想,下一秒包间门就被一脚踹开了,脆弱的门板撞到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便猛地向一旁歪斜。

门口逆光处,少女叉腰走进来,姿势不可谓不霸气侧漏。

嘶——

这门真硬。

少女绷着脸,竭力忍受着从脚部传来的疼痛,步伐平稳的走到桌边坐下,没好气的开口道:

“什么线索?”

“别急。”张宴勋给她斟了一盏茶,“这家茶楼的茶倒是不错。”

细白的手指端起那盏茶,红唇轻启,在他三分笑意的眼神中,那杯茶全浇给了大地。

少女指尖翻转将空着的杯底翻过来给他看了看,随意的放下,道:“行了,现在茶也喝了,该交换线索了。你找到了什么?”

于是三分的笑意变成了七分。

张宴勋将几张旧报纸放在了桌面上,“可是费了好一些功夫。”

她一目十行,草草的在那贴报纸翻看了一下,发现是20多年前的街头小报。

第一张上面花了很大的版幅说洛水镇来了一位皮影戏大师,名叫柳杜若,出身苗疆,容貌迤逦,因战乱四处流亡,恰有一技之长,一个人便可顶10个人,平平无奇的纸人在他的手中活灵活现,更妙的是他可以变换不同的声音,甚至还会腹语。

第二张最吸引人的是一张老照片,黑白配色也难以磨灭当时的热闹非凡。

众人簇拥着观看一场皮影戏,身姿欣长的男人在幕布后面,抓拍的角度很巧妙,正好拍到男人的背影和一些群众的脸,配文是元宵灯会。

第三张则在夹缝中有短短一则晨间小故事,有村民们于昨夜偶然撞见一对男女私奔,于是“乐于助人”将其揭发,女子被送回家,外乡人被送去衙门受刑。

经年的报纸已经氧化变脆,边缘被油渍浸润的透明,上面的劣质油墨时不时的糊成一团。

“这几年战乱,不少外乡人来洛水镇逃难,但要说会饲养蛊虫,只有这个来自苗疆的皮影师。”张宴勋的视线落在对面的女人身上,再不曾移开。

指尖在柳杜若的名字上点了点,她心中有了一番猜测。

“这对被抓的野鸳鸯是柳杜若和王润莹。王润莹后嫁给祁老爷不足月便难产而死,产婆说孩子明明生了下来却被一神秘男子抱走,怕担责于是对外谎称孩子没生下来。那孩子应该是柳杜若的种。”

“柳杜若擅蛊,祁老爷的死多半与其有关。”

“只是,他为何蛰伏这么多年才将祁老爷杀死?”

面对她的疑惑,张宴勋则更好奇另外一点。

“柳杜若如今到底身在何处?”

恍惚间,李婉与刘管家的对话再一次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就当是帮了曾经的我们……

那日街上的村民聊天:

那皮影师长得颇为秀气,说是男生女相也不为过……

原来柳,就是刘。

“是刘管家!”

随即又有一个新问题,那刚出生的孩子去了哪里?

王宅仆人们都说刘管家自少爷出生时便来了,对王少爷的事情极为上心……

周母曾在家门口捡到婴孩,抚养一段时间后孩子又消失了……

刘管家上周家提亲,对周家父母颇为尊敬,爱屋及乌也对周秀芝颇为满意……

全串起来了!

柳杜若将孩子从祁家偷出来后,因无法喂养便将其放在周家门口,以刘管家的身份在王家站稳脚跟后再将孩子接回去。

王润之不是王老爷的孩子,而是他的孙子。

她还来不及高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不对,酿成悲剧的罪魁祸首不止祁老爷,还有王老爷,柳杜若是如何让王老爷接纳自己和王润之的呢?

他会放过王老爷吗?

咕——

肚子里的叫声打断了头脑风暴,少女立刻捂住自己的肚子,饥饿感袭来她才想起来出来这么久了一直没吃东西。

“吃。”男人忍笑将桌上的糕点往她这边推了推。

面上发红,虞棠枝难得有几分尴尬,拿过一块绿豆糕小口的吃起来。

然鹅,不争气的肚子还是咕咕叫。

“哈哈,真好吃。”她一边掩饰着,一边用力的揉了两把肚子上的软肉,祈祷肚儿快别叫了,都快能说话了。

肚子会说话……腹语!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僵在原地,那半块绿豆糕从筷子间掉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滚远了。

“怎么了?”张宴勋收起笑意,“这糕点不合胃口?”

“不是。”她无暇与他掰扯这个,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柳杜若擅蛊又会腹语,那王老爷与他的关系如仇敌一般又怎会接纳他做管家?”

“除非……”

“除非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听到自己的声音继续道:“除非他用蛊虫控制了王老爷,蛊虫吃空了王老爷的大脑使之变成傀儡,而每次王老爷出现时他都在一旁候着。”

“用腹语和我们对话。”